李广印面色一变,登时反驳道:“你这话说的太忘恩负义,就算你不想跟我沾边,起码你别忘了你是爹生的,给他老爷子养老送终得有你一份。”
“瞧你这跳墙的样子。”李章序讽刺地笑,“当初是你撺掇李家人跟我断了往来,怕沾边,现在又成了我得养老送终?我说一个鸡蛋打锅里都没你这么两面煎吧,一面半生不熟,另一面都糊了,还想装好蛋骗人吃呢?”
“你”李广印一手捂着胸口,那叫一个生气,“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真是作死!”
“作死不敢当。”李章序道,“毕竟我这人不在意什么忠孝两全,只信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好人有好报,烂人死当间。”
他看手腕上的表,“你要没事我就下班了。哦对,恐怕你还不能走,在我这儿闹了这么大的乱子,又把前台撞伤,这医药覅跟精神损失得你负责吧?你放心,兄弟一场,我也不会狮子大开口,待会法务部的人会来跟你对接,该赔多少赔多少,尽量让你们双方都觉得公平,不会过分为难。”
李广印一听急了,扯住他的袖子:“我是你大哥,你不安慰我,反而让我去给那小丫头片子赔礼道歉?”
“你要不说我还真忘了。是该赔礼道歉”李章序把他手掌往下一拂,扫垃圾似的拍拍袖子,“我这好端端一个漂亮前台,让你给我撞成个小刺猬,你还想跑?人家姑娘可是到现在还没结婚,这要身上落点疤,不得恨死你?到时候别说法院起诉,就是亲口提出要让你蹲监狱,告你个故意伤害,我都站她那边,百分百给这小丫头片子作证,要你好看。你是要脸的人,总不能知法犯法,是吧李广印?”
李广印险些让他气的昏厥过去,双手死死捂着心口,嘴唇刷白,半晌蹦不出一个字。
“你,过来把人看好了,可千万别让他走。”李章序叫了巡逻的保安,当着李广印面这么安排了差事,转头看大哥,又笑吟吟,“大哥,怎么说你也是我大哥,还跟我一样都姓李,你儿子校内霸凌校外违法,把我这华美连累的股价下跌我就不说了,毕竟龙生龙,凤生凤,你养出来的儿子他也未必会打洞。至少有一点,既然你父子俩知道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就别舔着脸过来占便宜,还这么心安理得要吃我一口饭,我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你要我就给?要不要脸?”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真是枉费我们李家养你这么多年,活脱脱一条白眼儿狼!”李广印一听说这么说还留什么面子,张口就要骂那些个难听的。
李章序面色骤然一变,隔空指着他,声如洪钟:“老子不发威,你他妈真当我病猫?我告诉你李广印,这是医院,是我一点一点开起来的医院,不是他妈的什么剧场舞台让你闹腾个没完!想明白就夹起尾巴做人,想不明白你就滚,不过滚之前我劝你先把该赔的钱给我赔干净,毕竟法务部那些人个个都不吃闲饭,以前有个医闹的原本拘留六个月,赔笔钱就能了事,他那个猖狂,最后猜怎么着?送进监狱,两年零两个月才他妈刑满释放。”
李章序说着话也有笑了,“这些我可说的明明白白,你要真觉得自己有那个当天王老子的本事死活不听,那我也劝不住。毕竟有句话说得好,阎王让你三更死,保准留不到五更,一切都是造化。说白了,就他妈是命,这点你得认。”
他扔下这么一句,眼神一掷。
几个保安立马掐了李广印胳膊,让他“请”到警务室,不让走。
“李章序你这个畜生!王八蛋!”事到如今李广印那还顾及那么多,走一步跳两下,频频回头,破防大骂,“畜生,真是个畜生!跟你亲大哥还动手动脚的,你他妈不得好死啊你,李章序,李畜生!你这华美迟早得完,迟早得完!”
李章序西装笔挺目送他离去,面带笑容。
想起来了,还有那个闲情雅致冲人挥挥手,跟刚才发脾气那个不是一人,一脸和善。
这么些年,就算他是个瞎子,也看清了李家人这些嘴脸。
可以同甘,不能共苦。
你好的时候得分他们一杯羹,不好的时候自己退出门前,若坐云端笑看风云时不撒一把甘露到人间,便是不忠不孝,若虎落平阳空拳赤手不自己滚蛋,就是不仁不义
瞧瞧,横竖落不了人。
人生一场,无非死局。
还谈什么谈?
还念他妈的什么骨肉相连同胞之情,要说他这一路顺风顺水。当年也有过落魄求人的时候,怎么没见这帮孙子出来?有一个为他说句话,抱个不平?
如今看他发达了又要过来沾边,那只能不好意思,一碗闭门羹送上,都他妈爱哪哪去,滚得要多远有多远。
打发走李广印,李章序原是想回家。
想起前台小姑娘,又折回去,去了急救室。
好端端弄这么一档子无妄之灾,姑娘坐在床上哭的梨花带泪,那叫一个难受。
瞧见李章序来了,她擦掉眼泪,一脸的诧异:“李总,您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李章序找了小姑娘身上的伤口,从下往上。最后目光落在她脸蛋,犹豫再三,跟她板板正正鞠了一躬,没一点老总架子,诚恳道,“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
“李总,您别这样,本来也不怪您。”小姑娘从床上跳下去,把李章序扶起来,眼眶里还藏着泪,“谁也没想到他能发疯。我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都说了是在医院,他还仗着是宁哥哥大吵大闹,满地摔东西,真是差劲。”
眉头尖拧了一个疙瘩,小姑娘发完牢骚,又问:“李总,那真是您亲哥哥吗?他怎么那样?”
李章序张了嘴,一时不好回答。
能不是亲哥么?一个爹一个娘造出来的玩意儿,不是亲的就有鬼了。
李章序知道李广印确实对他有些过线的理所当然。毕竟他下生老太太就没了,父子俩要真说一点都不恨他那也不可能。
可再恨有什么用?又不是他把老太太害死的。
何况他无辜啊,本身也不想当个没妈的草根,偏偏老太太命不好,他命也差,就赶上了,能怎么办?
“你别担心,该赔的钱我肯定会让他赔,就算他不赔,医院也不会亏待了你。”李章序知道李广印那性子绝不可能轻易任由别人摆布,进来之前就给小姑娘想好了退路,“年前酒会,听你说今年想结婚,虽然这话不该说,但结了婚无非就是俩人吵吵闹闹搭伴过日子,未必比一个人自由高兴。”
姑娘低下头去,听了这话更伤心,眼泪顺着那白皙的脸蛋往下巴上流,一阵氤氲:“过去就别提了,现在我都成这样了,还有谁要我啊?这一身的疤,一身的伤,女看样貌男看钱,我到现在还没个男朋友,以后恐怕只有嫁不出去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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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年纪小,也就20刚出头,瞧着水灵灵的,论年纪真能给李章序当闺女。
人过四十,多少这心里头的悲悯徒增,看谁都可怜。
瞧着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脸上身上全是缝合的道子,那一条又一条线触目惊心,李章序真是百感交集:“我不是别的意思。姑娘漂亮在心灵,当然了,外表美更好,但像你这么善良懂事的小姑娘,受个伤也确实更叫人心疼。这样吧。”
他略一顿,怎么想都是在自己医院出的事,许诺:“结婚是人生大事,我肯定做不了主。你在工位上受伤,这就应该华美负责;你这段时间带薪休息,半年、一年两年都行不,不不。这样你看行不行?你现在是医院前台,每个月工资12000,我跟人事打个招呼,给你升成副组长,工资翻倍,你想来上班就上,不想上班就一直在家养着,当我个人的一点补偿,这能不能算?”
小姑娘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跟李章序开玩笑:“李总,您要这么说,那我可一辈子不上班了啊?我要在家当条有钱的咸鱼,吃吃喝喝,就等您给我发养老金。”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狮子大开口的市侩人群。
无非随口一说,就闹着玩。
不料,李章序却认了真:“只要你高兴,觉得心里头能有些安慰,一辈子不上班也行,华美养的起人。”
他挠了挠眉头,心中愧疚还是酝酿,“你说好好一个姑娘让人给撞成这样,不说别的,光缝针也遭了不少罪不是?唉,你就别想了,待会下班回家,该歇着歇着,该躺平躺平,剩下的我交给人事部去办手续,你别操心了,肯定不能让你受委屈,好吧小郑?”
“李总。”小姑娘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对待过,看着李章序,眼泪汪汪,“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说实话,我以前在张大夫那儿也干过前台,当时受了欺负没一个人理我,连院长都劝我要忍,真是发着3000块的工资干着三万块的活儿,还受着三十万、三百万的委屈,从没有人像您对我这么好过……您让我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心情,我真是钦慕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