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吃得了苦的,喝这闻着就苦的东西也不闹腾,两只手端着碗没几下便喝干净了,倒是闻鸣霄皱下眉,赶紧给他递了杯水。
“去把桌上的金丝蜜枣拿来。”
候在一旁的侍卫低头称是,大步过去,端来了东西,放到王爷眼前。
闻玉书喝了几口温水压下令人舌根发麻的苦意,心里都在尖叫了,就被闻鸣霄塞了一个甜滋滋的蜜枣,蜂蜜的甜味在嘴里化开。
他心里满意,茫然地抬头看向什么表情都没有,显得不怒自威的皇叔,可能是生病了没什么精神,耷拉着眼皮,往他怀里面缩。
福安胳膊上搭着拂尘,眼眸低垂地站在下面,心里可恨死一些看人下菜碟的宫人了。
这是先皇死了没多久,还没改得了看哪位娘娘不得宠,就欺负欺负的毛病,也不看看你们多没多几条命!连小皇帝都能欺辱了!
他声音便低柔了下来:“王爷,昨夜当值的宫人已经拿下了,该如何处置?”
闻鸣霄又轻拍了拍闻玉书的背,听到福安的话才抬眸,一手捂着闻玉书的耳朵,把他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不让他听,声音冷淡。
“杖毙。”
这位可向来是为心狠的主儿,福安可不会为那些蠢货求情,一个奴才,对身为傀儡的小皇帝不屑,没人看着就怠慢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也算咎是他们由自取了,当奴才的就要知道本分,他低头“哎”了一声,和侍卫一起出去。
御书房重新恢复了安静,香炉里的龙涎香已经被闻鸣霄叫人给灭了,空气清新起来。
他低头一看,对方闭着眼睛,趴在他怀里睡着了,脸颊还鼓着一块硬物。
闻鸣霄眸中闪过无奈的笑,担心他睡着了吞下去,一手捏着他两腮,两根手指伸进湿软口腔,没有一点旁的心思,把一颗被含的湿淋淋的蜜枣取出来,闻玉书还有点意识,迷迷糊糊地在心里嘀咕这会儿又不嫌他口水脏了。
后来又忍不住想想,应该是不嫌弃的,他都吃多少回了。
他脑袋里面乱糟糟的还要想什么,就被人拍着背的力道哄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太医院的太医是有真本事的,何况来的还是院判,一碗药下去,闻玉书睡醒后好像舒服多了,闻鸣霄也放心了,送他回去休息。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放心的太早。
今日注定是不平静的,摄政王杖毙了几个太监,哀嚎的声音吓晕了几个心里有鬼的,都拖去慎刑司了,还吩咐人不许收拾,血淋淋的一片,满皇宫的才人常在都没出自己的宫殿。
到了夜里,清和宫那边灯火通明,隐隐还有动静,引得好几个宫妃在门口打量,离得近的能瞧见一个个太监带着太医急匆匆地过来,顿时一阵心慌,连忙吩咐了自己宫内的人把门关好。
闻玉书下午回去时还好好的,夜里突然发了热,和他睡在一起的仇晗远觉得自己抱住了个大火炉,醒来一看他闭着眼睛,叫都叫不醒了,披上件衣服就起身,开门叫人请太医。
守夜的俩太监一下清醒了,一个跑去叫太医,一个跑去福安那。
福安也没睡的太踏实,穿了宦官的衣裳着急忙来了,见干爹披着头发,衣襟敞着,应该是睡下了,可进去一瞧外间的榻上没有一点的褶皱,脸都绿了,脑袋一片空白,还抖着手把榻上的被子给抖开,弄得乱一些,给他干爹遮掩。
等闻鸣霄再听了消息过来,太医们都到了清和殿。
夜色已深,四处都是黑漆漆的,只有清和殿亮着光,门口站着几个太监,侍卫们围着四周,免得有人趁乱跟着进来,危害皇上的安全,闻鸣霄从前门过来,他们便立刻请安。
“给王爷请安。”
闻鸣霄一步也未停地进了门,过去时的冷风都吹得人一哆嗦。
殿内烛火不算刺眼,龙床前围着几个太医,低声讨论着病情,前头给皇上号脉的老者是正五品院使,他身后的两位是院判,其中一位下午才去御书房给皇上看了病,不想一碗药下去病情没好转,反而加重了,如今直用袖子擦汗。
仇晗远只穿了一件单衣,站在一旁看着,脸色不太好。
闻鸣霄到床边时,几人赶紧跟他问好,他没出声,先看了一眼龙床上红着脸昏睡不醒的小皇帝,才冷静道:“圣上如何了?”
院使收回了手,心里有底了,苍老道:“回王爷,陛下是受了风寒不错,但臣观察这场风寒只是诱因,陛下这些日子有惊惧,忧心之症,思虑太重,这才让病情来势汹汹。”
仇晗远心里烦着,不爱听这些啰嗦的话:“院使直说万岁如今可有危险?治不治得好。”
老院使这才收了下面的话,冲着二人一行礼,沉重道:“喝了药,就看今夜了。”
闻鸣霄和仇晗远心里猛地落下一拍,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脸色不太好看了。
“去摘星楼请国师过来。”闻鸣霄突然开口。
太监得了指令,连忙低着身应下,正转身要往出跑,突然听外头传了一声。
“国师到”
江聿风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随着传唱进了门,一身雪色氅衣出现在清和宫众人视野中,到一众太医的前面给小皇帝诊了脉,看了看他的眼睛,把药瓶给仇晗远,让他化了水拿过来,仇晗远二话没说,拿着药瓶就去了。
几个太医松了一口气,起码有国师在,陛下的命算是保住了。
那药瓶质地温润,摸起来不同凡响,里就剩下一颗药,想来也是珍贵无比的,仇晗远用茶碗化开,端去给了坐在床边的江聿风。
江聿风正把小皇帝扶起来,小皇帝烧得迷迷糊糊,眼睛睁开一条缝,他低声哄了对方几句,端着碗把药一点一点喂给他。
“怎么样了?”仇晗远忍不住开口问。
江聿风给小皇帝喂完了不算多的药,就将他放到床上,给他掖了掖被子:
“暂时没事了,但风寒来的太凶,还要断断续续烧上几日。”
仇晗远冷下了脸。
他今天一回来,福安就跪着向他领罚了,这皇宫向来是个吃人的地儿,人人都会捧高踩低,只要他不在,什么妖魔鬼怪就都出来了。
也许是床上的少年状态实在不好,年纪又轻,烧得红彤彤的怪可怜的,老院使也多嘴说了一句:“还要切记,陛下经不得吓了。”
三人听了都有些沉默。
他们这段时间斗的腥风血雨,还常常坐在一起互相讽刺,虽然只是些小打小闹,但这恐怕也给被他们争抢的小皇帝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瞧着床上烧得脸红的少年,睡着了也不舒服地皱着眉,瑟缩起来,让人心中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