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余笙点点头,知道他不好受,于是解释:“公司叫我退的。”
“你不是说过,无论如何都会坚持吗?”
赵余笙抬起头,坦然地说:“那是当着镜头的面,才这么说的。”
符赤筠愣住了,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不敢置信地问:“你骗我?你说过你想和我一起出道的……”
赵余笙也一愣,说:“我当然想出道了,只不过做不到,就算了。”
“早知道你只是为了投机取巧,我宁愿我当初不要多管闲事去教你跳舞。”
赵余笙以为符赤筠只是舍不得他离开,原来是因为他不纯粹,便哑然失笑,“我佩服你的纯粹,但我不会,也没有能力把自己过成理想主义。”
单是为了进入比赛赛道就已经花了不少钱,更别提每前进一轮都要给节目组交钱,还总是低位进线,赛程过半至今没有水花,公司已经不想再投入,及时止损,而且,这些钱可都是算他欠公司的,还要滚利息呢,以前初出茅庐不懂事,签完了才回过味来自己是在倒贴钱打工。
“你不喜欢就不要骗人,既然做了就不要半途而废,这不算是什么理想主义,理想主义的标准可没这么低。”
符赤筠似乎快要气成一只刺猬,怒不可遏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都要喷出火了,却还是隐隐透露出了难过,不知道是无法接受他是这样的人,还是无法忍受他的离开。
赵余笙后退一步,轻声说:“为了我们今后再见面还能打招呼,我想我们的对话应该到此为止了,再见。”
这是他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符赤筠目送着他背着行李坐上大巴离开,忽然想起他们之间曾有过一吻,不记得是在什么地方了,肯定是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蜻蜓点水的、却无比欣喜的,彼此之间的初吻。
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记得,可是他说了这么难听的话,以后可能是连见面都不会打招呼的关系了。
车上,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跟赵余笙坐在一块儿,这是他的经纪人,卫天,卫天叹了口气,温柔地说:“笙啊,前两天公司找大师给你算了一卦,可能你这辈子,都没有红的命。”
“哦?”赵余笙敷衍地挑了下眉做反应。
“选秀就是赚快钱,但是不论是从命运的角度还是现实的处境出发,你都赚不了这个钱,公司回不了本,所以才让你退赛,而这几天正好有一个大投资电影在选角,没什么要求,就185以上的帅哥,硬件方面你绝对符合,演技这一块儿……”
卫天停顿好大一会儿,喝了口水思索道:“我跟那儿的选角导演有点关系,保准把你塞进去,演戏跟爱豆不一样,你只要演了,就有片酬拿,不管你火不火、有没有粉丝,都有钱可以拿。”
“好吧,都听你安排,资料发我一下。”
公司虽然在合约上坑了他,但经纪人卫天对他一直挺好,经常有什么事都愿意跟公司据理力争为他争取,赵余笙在练舞的时候生病请假,卫天甚至到医院陪护了几天,也就是那之后,赵余笙一直很信任他,所有的工作都会听从他的安排,赵余笙心也大,没啥抵触情绪,公司也确实想捧他,钱早晚会挣回来的。
赵余笙自从大一时妈妈坐牢以后,就跟爹断了联系,自己独自生活了两年,性情也有许多变化,不管是同学室友还是老师,都只做点头之交,并不主动去维持长久联系,所以卫天现在是唯一一个一直关心他的人……不,其实还有一个,进到选秀营里以后,符赤筠也一直对他很好,面冷但心热,教他唱歌跳舞的时候很耐心,想起昨晚那双愤怒又难过的眼睛,赵余笙不由得想起以前的一些点滴,算了,他有他的路要走,他们不适合。
这半年来,他们曾有一个吻吗?
忘记吧,不要想起来,就这样吧。
试镜室外边排了一堆人,清一色的大高个男孩,而且穿得都特别艺术特别潮,海滩风、油画风、哥特风、Y2K什么样都有,把保安大爷都看花了眼。
“赵余笙。”室内的工作人员喊了一声
“到。”
色彩丰富的人群中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孩钻了出来,却让所有人为之侧目,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除了英俊不凡的脸蛋之外,难得可贵的是他那双明亮的,会说话的眼睛,炯炯有神,自信张扬,他知道自己是这里所有人当中最出色的一个。
宁越坐在台上,明显感觉到旁边的辛芃伽即使带着墨镜都眼前一亮,往前微微倾身,墨镜拉下至鼻梁处,眼神锁定对方。
赵余笙打眼一看台上试镜的考官,一眼看到了依旧清冷漂亮的宁越,有些欣喜地说:“真的是你。”
“我们认识吗?”宁越问。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我的学校就在你隔壁,以前我经常看到你的作品在那里的小影院展出,我……”
其实他看过好几次他拍的小影片,但只见过他一次,惊鸿一面,那时赵余笙很想问他要联系方式。
但最终没有问。
“好了,套近乎到此为止吧,亲爱的赵余笙同学。”宁越正认真倾听赵余笙讲话,倒是旁边带墨镜的男人发话制止了对话。
这时赵余笙才注意到宁越旁边的男人,外表艳丽夺目,墨镜半遮着的摄人心魄的双眼正专注地看着他。
好像确实有点像套近乎,赵余笙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话没说完还是闭上了嘴。
“好,我们开始吧。”
赵余笙的演技只是勉强过关,因为来面试的大多数蓝深是新人,赵余笙甚至是还不错的那一档,而且他的外形和本身的特质也透露出一种天然的、却富有诱惑力的气质,贴合角色就非常能够弥补他的缺陷了,应该是李索斯的不二之选。
但是散场之后,赵余笙的档案表上被宁越打了个X,总导演拥有一票否决权,这令辛芃伽很是惊讶。
“为什么?”辛芃伽问话的语气太过直接,有些指责的意味在里面。
宁越把赵余笙档案整齐收好,娓娓道来:“因为,我不认为他是为爱情毁灭自己的李索斯,而是会爱上自己水中倒影的纳西索斯。”
辛芃伽点头,但又摇头,缓缓地说:“人有时候是他人期望的产物,更何况作为一个完全没有演戏经验的演员,你希望他是什么样子,他就会是。”
“但我并不想把这样的期望放在他身上。”
辛芃伽没有再多说,他知道宁越会改变主意的。
赵余笙试镜完,心情仍是难以平复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还好,但又不是特别好,所以结果是个未知数,于是他到公园树荫的长椅上仰躺下,默默地看着天空。
这样躺在公园里让他感觉自己是一个流浪汉。
谁说不是呢,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他与世隔绝。
好在他还可以拥有片刻的安宁。
酒会上,赵余笙站在叠成三角塔的流动香槟面前,好奇地观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