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还是被束缚在床上,没有陌生人在的时候他会特别安静,但自从醒来以后就一直怒瞪着唐迁月,他似乎是认为他辜负了他的信任,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强行刨出来。

他现在有点胖了,原本有棱有角的帅脸圆润无比,倒显出一些幼稚来。

唐迁月忍不住笑,仗着赵余笙不能反抗,伸手掐他的脸肉,然后又揉他的脑袋,揉成个鸡窝头,直到把他欺负得胸腔不停起伏,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越来越大才罢手。

“难受吗?你要是不快点好起来,我天天这么欺负你。”

“啊!”

赵余笙的病情比想象中的还严重,几个月的自闭让他现在几乎不能说出成句的话,神志也很少有清醒的时候,或者有时候看似清醒了,却听见他在胡言乱语。

好在肚子里的孩子情况倒是意外的挺不错,暂时不用担心这个,所以医生是建议他回家休养,回到熟悉的地方和让熟人看护更有利于稳定病情。

病房外。

“……总之现在的情况暂时不需要担心,你先工作吧,我最近正好有休假的计划,我来照顾他。”唐迁月对汪芙说。

“怎么好意思休假还麻烦你照顾。”

“不是麻烦,对我来说,有他在的地方才能叫休假。”

唐迁月的目光看向病房里面,神情流露出温柔,没有什么比跟心爱的人待在一起更好了,但以前他总是抓不住他。

汪芙也看向里面,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赵余笙安静得过分,忍不住又想流泪,“就是有时候我感觉,他好像不是赵余笙了,赵余笙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我怎么叫他都不回来。”

“他还是他,只是生病了,如果觉得承受不住的话,也可以暂时先不看他,自己去散散心,他不会怪你的。”

“嗯,那麻烦你了。”

按照医生的建议,唐迁月先是购入了必要的制氧机之类的家用医疗仪器,又突击学习了急救知识,做好充足的药物储备,再把自己打包收拾一下,带着大包小包就住进了赵余笙家里,没问过赵余笙,当然问也没用。

家里已经被汪芙简单打扫过了,但唐迁月就是闲不住,把许久不用的锅碗瓢盆也拉出来净身,清洗空空如也的冰箱然后把菜跟肉整整齐齐地码进去。

他家里冷冷清清很少有装饰,倒也不意外,正常的时候拍戏很少着家,于是又购置了花盆种子肥料全套装备,还有好几种款式的花瓶,铺上桌布的饭桌上圆形瓷瓶花团锦簇,柜子上则放细口瓶添一枝风雅。

至于睡哪,他还是为自己收拾了一间客房的,怎么说也不太好意思未经允许睡他的床。

屋子真正的主人赵余笙对此人一进门就俨然化身成男主人的做派没有任何意见,他大多数时候就躺在客厅的大沙发上挺着肚子发呆,不舒服就叫唤两声,不讨厌但是也不喜欢唐迁月接近他,因为他还在记仇中,所以每次唐迁月去查看他的情况,他都会发出怪声吓退对方。

“啪!”

“你敢打我?啪!”

电视里衣着精致的男男女女们互相扇着连环耳光,撕逼打骂,尽显颠公颠婆本色,电视外唐迁月一杯红酒一份水果沙拉加烤小面包,洗完澡慵懒地倚在单人沙发上,勾着嘴角看豪门撕逼狗血大剧,正式开始自己的休假生涯。

这是搬来的第三天,赵余笙虽然不太清醒,但是他会自己吃饭、自己洗澡,好像养了一只会打理自己但不爱理人的宠物,唐迁月就负责给他定时吃药打针,查看他的身体状况向医生汇报,偶尔在他发癫的时候帮助他冷静下来,这只需要耐心,其实并不难。但是他也理解汪芙会崩溃,汪芙不愿面对这样的赵余笙是因为他太多愁善感,尽管已经事事顺着赵余笙了还是如履薄冰怕自己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让赵余笙想不开,赵余笙还没什么反应他就已经想好怎么哭坟了。

但唐迁月觉得这样孤僻的赵余笙既然会愿意让他们靠近,潜意识里是能接受他信任的人对他做出的任何举动,包括为了拯救他所做的一系列他不喜欢的举措,甚至是伤害他也可以,赵余笙一直是这样的人,哪怕是现在也没有改变。

随手拿起一块烤面包,到旁边躺着装死的赵余笙面前绕了一圈,赵余笙想吃,但不想吃他手里拿着的,但还没等他恨恨地打飞他的手,唐迁月就收了回去,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就带着笑意盯着他,慢慢把面包吃进了嘴里。

再拿一颗樱桃,故技重施,把赵余笙气得坐起来抢盘中餐,能让他坐起来的事情可不多,难得动起来,唐迁月把盘子拿走,换到另一边。

似乎坐起来就耗费了全部力气,赵余笙慢吞吞地爬到唐迁月的单人沙发上,直愣愣地去伸手抢东西,抢不到就“哼哼哈哈嘿呼哈呱呱”一顿乱叫。

唐迁月就回答:“嗞嗞哔波吼哈叽里呱啦哔。”

赵余笙:“?”

那表情好像是没想到有人能在发癫的领域打败他,关键是唐迁月那表情特别平静,好像他刚才说的是一句特别正常的话。

唐迁月暗笑一下,搂住他的腰把他抱坐在怀里,又摸摸他的肚子安抚肚子情绪,用手喂面包给他吃,赵余笙紧紧闭着嘴巴不吃,唐迁月就掐他的脸,直到他愿意张开嘴巴吃他想吃的东西,拿手喂了他几样吃的,在他脸上烙下一吻,轻声说:“乖孩子。”

赵余笙睁大眼睛,又逐渐把眼闭上,这一吻似乎使赵余笙醉了,让他想在他怀里睡着,于是他真的睡了。

晚安,祝你和你的孩子都有个好觉。

在赵余笙家住了一周,赵余笙已经会跟唐迁月打招呼了,但也只限于用大肚子从后面轻轻顶一下正在做各种事的唐迁月,唐迁月转身看他,他就假装什么也没干的样子走开,回到沙发上躺尸。

越是这样,唐迁月就越确定自己的行动方针,要用更多事情引起他自动的注意。

唐迁月安排了很多事情做,光是每天不同主题的插花就能耗费不少时间,挑选花瓶、桌布,挑选花材搭配,修剪花枝,一大把事情,更别提还要侍弄那大大小小的花盆里刚冒出头的花苗花枝,甚至买了个显微镜恨不得钻进土里观察。

在花的选购上更是超绝时间管理大师,多线程开育花任务,保证每天都有事做,每周都有花开。

还买了点健身器材,因为他得全天候看着赵余笙,除了买菜很少出门,在跑步机上跑跑步,在花园里支起个小床晒太阳。

在这过程赵余笙这个大宝贝就有点被刻意忽略的感觉,主打的就是一个你不理我那我也不太理你,人有时候反正也贱,天天看着有人在面前瞎忙活,就想去看看在忙啥呢。

唐迁月一大早起来,沙发上没有定点刷新赵余笙还吃了一惊,放眼望过去就看到赵余笙蹲着对着一颗被挖出来的花苗说话,这是这么多天他说的第一句话,吐字非常之清晰,逻辑还很严谨:“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松土。”

半夜起来还会看到赵余笙挺着肚子在跑步机上低速慢跑,还不开灯,狗狗祟祟的,唐迁月当时的心情,不亚于看到自己养的怀孕仓鼠半夜跑轮,很难绷得住,这么可爱不要命啦。

赵余笙跟个学人精似的,这会儿又在学唐迁月剪花,把好好的花修剪得乱七八糟,嘴里念叨着胡话,什么“吃葫芦不吐葫芦皮、糖醋鱼不要放天鹅肉、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唐迁月忽然感觉自己理解他说的话了,试探地接了一句:“沙子请别掺米饭。”

赵余笙一愣,摸摸肚子说:“宰相肚里能生娃。”

“三角函数摊煎饼。”

“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哪里戳中赵余笙的笑点,他笑个不停,然后笑着笑着他就咳嗽起来,然后整张脸憋红了、喘不上气来。

唐迁月一惊,连忙上去做急救,然后又颤抖着手帮他戴上吸氧面罩,看着他慢慢平复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瞬间湿透了,因为只要一个不留神,他就可能会失去他。

唐迁月用力地抱住他,不停地反复确认他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