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良山牧场距离陈修成的家比较远，约四个小时的车程，吴进山说良山牧场的观光服务下午四点就关闭了，不早去的话是玩不了多长时间的。

陈修成便说，去晚了没关系，干脆在你那儿住几天，每天参观游玩一部分区域即可。

“难得免费，我得全面仔细地体验过去，反正暑假还长，没必要挤在一天内，来回也太赶了。

「那你得订个旅店。」吴进山说着，把与良山牧场有合作的周边宾馆旅店的列表发送了过去。

陈修成的手指在屏幕上不情愿地划动了两下，没有点开吴进山发过来的文件，只嘴上应付了声：“哦。”

他连夜把从学校带回来的背包里的东西整理出来，找了两条干净的内裤放进去，小青蛙玩偶球当然是最重要的，但他想了想，把书桌上那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用泡沫纸包好，也塞进包里去。

第二天，吴进山提早十分钟就在陈修成家门口等。

陈修成匆忙背着包出来就看见那辆熟悉的白色货车。他对这辆车印象深刻，那天他就是急着找吴进山借车去救同宿舍的阿溪，两个人才会在酒店发生那种事。

这辆车是吴进山二叔的，陈修成记得吴进山之前说过，二叔偶尔会开这辆车来秦海市谈生意，顺便运几只肥鸭子送人，因此车上总留有鸭屎味。

他上次就被那股味道熏得够呛，但这回，车上没有难闻的味道，还有点淡淡的清香。

吴进山在驾驶座上目不斜视地玩手机，听见陈修成的招呼也只是简单应了声，交待他系好安全带。

车开了一小会儿，陈修成忽然说自己没吃早饭，要去附近便利店买点儿吃的，让吴进山把车停下来等一等。

他回来得挺快，重新上车的时候，手里拎了一袋零食和两瓶饮料，先是问吴进山要不要吃，接着又没话找话东拉西扯，像闲聊，又有些刻意。

吴进山要么不吭声，要么只回个“嗯。”

“你有没有驾驶证？”

吴进山：“有，上次给你看过了。”

“噢，好像是。”陈修成装迷糊，“那你这次带了吗？”

“带了。”吴进山双手搭着方向盘，回得比较机械，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应答。

“我能看看吗？”陈修成说着，注视着吴进山的面部表情，见对方又不说话了，便自己上手去拿。

他先是伸出左手，用指尖在吴进山的大腿边试探性地碰了两下，发现对方没有抗拒后便大胆上手对着裤兜鼓起来的部位捏了捏。

“你干什么？”吴进山的面无表情终于起了些变化。他微微皱眉，拍开陈修成的手，瞅了对方一眼，干脆把裤兜里的钱包拿出来丢给他，“驾照在里面，自己找。”

吴进山的驾照就在钱包第一页的夹层里，陈修成一翻开就看见了，他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而后再不想自找没趣说任何不着边际的话。

他记得没有错，吴进山的生日就是他们入住502宿舍的那一天。其实那天他在宿舍看见吴进山的第一眼就对这个人有莫名的好感，才会不自觉地想亲近。

搭讪，聊天，帮忙，送东西，然而每一个讨好人的方式对吴进山都没有用，他在不得要领的同时还无意说了对方最讨厌的话。

陈修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在人际交往上如此挫败过，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惹了吴进山哪里，才遭到对方的讨厌，只认为吴进山针对自己毫无道理且莫名其妙。

谁都不想自己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忌日，这样的巧合也不任何人能预见能决定的事。

他难得沉默，看了会窗外的风景，又吃了点东西，上高速路后便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车前的遮阳档板已经被放下来了，帮他遮住了大部分光线，陈修成揉着惺忪睡眼，看见车上的时钟，时间已过了三个多小时。

他侧身望向窗外，烈日当空，阳光刺眼，而风景也从城市高楼变成了一片片的草原和牛羊和农舍。

“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嗯，你住哪一家？”吴进山问。

“什么？”陈修成还没睡醒，大脑反应迟顿。

“宾馆或者旅店。”

“噢，忘了。”他尴尬地笑了两声，问吴进山，“我能先住你家吗？”

吴进山没有回应，似乎这样的走向在他的意料之中。

陈修成倒十分担心，拿不准吴进山会不会把他丢到某家宾馆门口就不管了。吴进山不说话的时候，他总是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他忐忑煎熬了几分钟，沉默的氛围不是他的舒适区，不说点话总让他感觉难受，直到他注意到一位十二三岁左右的小姑娘，在路边不远处朝他们的方向挥手。

“哥”小姑娘扎着干练的马尾，穿着短袖短裤，拢起双手向他们呼喊。

吴进山打着方向盘，把车驶入一座楼房门前的停车位上，小姑娘便又向前几步，热情地朝陈修成打招呼：“我叫吴雅山，你就是昨天打电话的那位哥哥吗？”

陈修成应声点头，朝吴进山示意一眼，轻声确认：“你妹啊？”

“你明天是不是要去牧场玩啊，我也想去。”吴雅山撩开额角被风吹乱的发丝，欢快地跟在他们身边。

“好，那我们一起去。”陈修成答道。活泼的吴雅山和沉闷的吴进山全然不一样，让他从紧绷的状态中放松了不少。

吴进山倏然停下脚步，用眼神警告吴雅山，道：“你想去不是随时都能去，你在这里活了十二年了，还没看够？”

被哥哥一语点破小心思，吴雅山又露出无辜的表情，讪讪地耸着肩膀，吐了下舌尖，又变成了乖巧懂事的模样。

对吴雅山来说，哥哥吴进山一直是一个特别的，让她心生敬畏的存在，不像同辈，甚至比长辈更有压迫力。

昨天下午，吴雅山偶然经过工作间的休息室。

她知道哥哥的习惯，不喜欢别人随意碰他的东西，所以若非特殊情况她是不会碰哥哥的手机的。

奈何昨天那通电话对吴雅山来说就是特殊情况，她实在太好奇了，因为她看见哥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备注名为：「老婆」。

“雅山她不一起进来吗？”陈修成指着后面仍然杵在原地朝他们观望的吴雅山说道。

吴雅山驻足于他们后方一段距离，但见哥哥要进家门了，她也没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