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怕。”

他依然这样说。

这应该是两辈子里慕如归第一回在她面前展现如此关心她的情绪,祝卿若也不知自己心底是什么想法。

但她没有接受这片好意,“我这病恐怕是从西城染来的,国师有功夫在这看着我,不如去西城照顾一下百姓。这疫病若不加以控制,恐怕整个上京城都会陷入恐慌。”

慕如归皱起眉,“可你...”

“国师快去吧,我这不缺人。”祝卿若声音有些冷硬。

慕如归被她这突然的冷硬弄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怎么回应,只闭口不语,仍然站在原地不动,以行为来表达自己的不愿。

祝卿若知他不肯,心中烦闷尤甚,但她此时仍然需要他这个国师来挽救流民,于是她忍着不耐为他解释。

“国师既然是齐国的国师,就该肩负起守护百姓的责任,而不是咳咳...而不是在我这虚度光阴,我的病不会因为你的陪伴好起来,你该把握住时间,为上京筑起一道有力的防线。”

“如今疫病恐怕已经传染了大半人,咳咳...国师该封闭西城,不让疫病继续扩散至其他区域。现在所有的大夫都在研究这病症,想来要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国师要尽快把这消息传出去,以免别有用心之人趁机作乱。”

“齐国本就内乱不断,隔壁的楚国更是虎视眈眈。若人心不稳,上层官员就会有其他想法,上行下效,底层官员更会有诸多小心思。咳咳...一旦出现这种状况,齐国将乱,百姓危矣。”

“我与数千百姓相比,百姓更重要。”

慕如归心间一颤,女子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仿佛钻进他脑海,震耳欲聋般回旋在他脑中。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祝卿若说出这样的话,没有半点从前柔弱懒散的模样,就像是...

一名真正的官。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慕如归被自己吓了一跳,内心惊奇下还涌现出几分诡异的委屈。

“前日,我已经让驻城军去封闭西城了。”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祝卿若没听出来他的委屈,“国师可知七年前的上京也有过这样一场疫病?”

这跳跃的话题令慕如归没能及时反应,女子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国师当时在外游历,不知此事也情有可原。”

提及游历之事,慕如归眉头微蹙,但没有开口打断她。

“当时的疫病没有这般严重,只有数百人,只要上层官员稍加控制,再令众多大夫集结研究,定能救下那数百名百姓,让疫病不再蔓延。可国师你知道当时的驻城军是如何做的吗?”

慕如归眸光微闪,想到一种可能,就听见祝卿若略带讽刺道:“他们将身患疫病的百姓全部赶到西城,浇筑墙壁,将他们全都封死在那,没有食物,没有药材,他们只能绝望地死在那。最后被一把大火烧光了躯体,徒留满地灰烬...咳咳...”

她压抑住喉头的痒意,视线落在那纱幔后并不明显的身影上,“国师何不亲自去看看?你确定驻城军将领是去封闭西城,而非封死西城?预备让流民死在那?”

第025章 第 25 章

慕如归也被这七年前的往事镇住,他凝眉道:“上一任驻城军将领被先皇斩杀原来是因为此事,可是...如今的驻城军将领不像是会如此做的人。”

祝卿若没有再解释,只道:“国师若是当真关心百姓死活,还是亲自带人去看看。”

“咳咳...我有些不舒服,国师自便。”

她躺在床上,不再说话。

慕如归站在屏风面前,对祝卿若刚刚说的话,他仍然不愿相信。

驻城军的将领是个不错的人,怎么会如此对待百姓?

慕如归不愿相信,可祝卿若那句‘百姓更重要’依然刻在他脑海中,他深深望了一眼屏风内的人,转身大步走出了南院。

等慕如归带人到了西城,惊恐地发现确实如祝卿若所言,驻城军不是要封闭西城,而是准备封死西城。

他们不想救助这些外来的流民,只想让他们死在里面,之后再一把火烧了干净。

就像七年前那样,庶民的性命对他们而言如同蝼蚁,他们只想用最简便的方法迅速解决此事。

慕如归面色漆黑,直接收了驻城军将领的令牌,另外安排士兵打通刚筑好的墙,通过小门分发食物。

按照祝卿若说的,他散布了太医正全力研制药方的消息,成功稳住了西城百姓的心。

透过分食物的小门,慕如归看见了自动排队的流民。

每个染病的患者眼底都涌出了求生的渴望。

就像病榻上的卿若一样。

慕如归眸中带着几分颤动。

不知是为了眼前的百姓,还是为了国师府里的那个人。

.

到了第三日晚上,太医院的赵太医提出了这次疫病跟医书上记载的一种病症十分相似,也是三痛三红,四肢发软,但又跟书上不是完全相通,有明显的差别,由鼠类传染,唤作鼠疫。

其他太医都陷入了沉思,纷纷往这个方向开始研究。

先前说准了祝卿若的病会传人的范允闻言眼中闪起光芒,“听到赵太医所言,老夫想起一件往事。”

其他人看了过来。

“我曾于山间遇到一游医,那游医与我说过他在游历时曾在一个遭遇瘟疫的村子里遇到过这种病状。那个村子在经历过一场大水后,逐渐开始有人面目发红,状似狂躁,但浑身又没有力气,只能挣扎在床榻上。那名游医第一次遇见这种病例,十分感兴趣,便在村外立起草屋,日夜观察病人情况。”

“他原本想要救那些村民,可他还没研制出完整的药方,那些村民纷纷病死,他手上的只有半张药方,将将达到预防的效果,却无法根治。我偶然遇到他,对这药方很感兴趣,他也是个豁达之人,便将药方给了我一份。”

他从医箱中拿出一张泛黄的草纸,“就是这份。”

赵太医听了这话,眼底露出激动,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方,“为何不早点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