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因为她不在, 不用避嫌, 这才与从前一样,在石亭待上一上午?

祝卿若想到这个理?由, 微微抿唇,踌躇了片刻, 不知道该不该靠近。

就在她刚要?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林鹤时?清朗如溪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还站在做什?么?难道这春日暖阳叫你昏昏欲睡, 连挪动都?不愿了?”

熟悉的骄矜之语叫祝卿若讶异抬眸,正好看见青袍玉冠的青年夫子正半撑着头回身看她, 一如既往的慵懒眉眼,眼底略显不耐的情绪仿佛在对她迟迟不过去表示不满。

祝卿若张了张口,想问他是想通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夫子性?子孤傲,不用言语戳穿,只用行动表达才是最好的回应。她若大喇喇说破,恐惹他羞恼。

祝卿若抱着这样的心思,迈开?步伐,徐徐往石亭内走去。

她习惯坐的位子在林鹤时?左前方,石亭不大,走过去时?不可避免地经过他身旁。

祝卿若还记着要?他保持着距离,没有让自己的衣摆与他有任何接触,直到稳稳坐到了位子上。

林鹤时?侧眸看了眼自己左手手肘,动作流畅地收回手,换了个面朝她的姿势。

他的视线落在祝卿若身上,对她道:“我要?与你道歉。”

祝卿若眼神微滞,她不曾戳破,没想到夫子自己竟主动提及。

她还未做出回复,就听得林鹤时?又道:“这几个月我性?情古怪,令你平白?受了许多委屈,是我的不是。我囿于世俗之见,只顾男女有别,却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重点不是男女,而是师徒。我不该因为一时?之困,便如此待你,我在此向你致歉。”

说着,他便要?起身与她行礼,吓得祝卿若连忙制止他的动作,她压住他的手臂,“夫子不可。”

林鹤时?被她压在石椅上,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怔然。

祝卿若怕他又突然起身向她做礼,保持着压住他手臂的动作,快速道:“夫子所思并无不妥,虽说有些突然,但学生在思索后明?白?了夫子的良苦用心,此后从未生出一丝不满。今日夫子能想通,学生十分欢喜,只是欢喜之余还是觉得夫子先前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

她凝视着林鹤时?,认真道:“我与夫子年纪相近,若与寻常师徒一般确实会惹来许多闲话?,我虽不看重世人眼光,但夫子这样一个皎皎君子,不该被他们说三道四,随意攀扯,所以我们还是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鹤时?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你这话?的意思,还是对我有所怨怼?”

祝卿若瞬间摇头,“不是的,我对先生从无怨怼之心。”

林鹤时?敛眸没看她,“那?你是觉得我年纪轻不配做你的夫子?”

祝卿若再次摇头,急切道:“不,古人云达者为师,夫子学识涵养皆为我所钦佩,是我难以望其项背的层次,我一直都?将夫子视作尊敬的长者,从未有过冒犯的心思。”

林鹤时?听到这话?眼中的情绪僵了一瞬,很快又被其他情绪覆盖,他抬眼看她,“既如此,你我无愧于心,又何必在乎他人所言?你我之间如何相处,凭心而为便是。”

祝卿若愣了一下,要?疏远的是他,要?和好的也是他,她遵从他的意思难道还遵从错了?

林鹤时?看出了祝卿若眼中的茫然,知晓她对自己这变幻莫测的心思感到万分迷惑,他顿了顿,补充道:“去年雾照山的氛围很好,华亭与夜星多年与我独居山上,鲜少?有如此开?心的时?候,我见了也欣慰不少?。但这三月间,见华亭他们因为你我的生疏而畏惧于我,心中不免失落。我只想雾照山上能多些欢笑,不愿冬霜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

他的话?给了祝卿若一个很好的解释,她这才明?白?,原来夫子能够想通还有这一层原因。

看来回去要?好好奖励一下华亭,若不是他怕了夫子那?张冷脸,见天地躲着他,让夫子感受不到人气,心中落寞,恐怕现在夫子也不会朝她低头了。

祝卿若自然也觉得关系近些更?好,只是在这男女枷锁沉重的时?代?,她也只能多小心一些,稍有行差踏错便连累了别人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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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夫子日日冷冰冰的,上课也少?了许多乐趣。

于是她顺坡下驴,点头道:“都?听夫子的。”

林鹤时?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唇角浮起浅淡的弧度,下意识要?去拿茶盏,只是手臂上微沉的力?道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将视线落在祝卿若还压在他手背的手上,眼神微凝,久久没有言语。

祝卿若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压着他不让他起来做礼,她连忙收回手,歉然道:“抱歉夫子,是我失礼了。”

林鹤时?手下一松,缓缓落下手臂,垂在石桌下,用宽大的袖袍遮住手,他面色如常,平静道:“无妨。”

祝卿若没有在他脸上看出恼怒的意思,浅浅松了口气。

林鹤时?用指腹轻轻摩挲手背,不知在想些什?么,祝卿若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垂眸看着自己眼前的茶盏。

一时?之间,石亭内气氛凝滞,只能听见微风轻拂嫩叶的声音。

林鹤时?有意叫她不再想之前的事,于是转移话?题道:“此行可顺利?”

在她走进石亭前,他就已经打量了她一番,并未发现什?么伤口,或者异常之处。只是心中还是不免担忧,又不好直接问她是不是受了伤,只能问她是否顺利。

祝卿若以为他真的是在问顺利与否,点头回应道:“顺利,而且此行剿匪,其实剿的并不是真的匪。”

这话?引起了林鹤时?的兴趣,“哦?”

祝卿若解释道:“这些匪徒都?是景州卫兵假扮的,在禹州一偏僻城镇佯装作乱,再大力?宣扬这些匪徒的狠绝。禹州重农,兵力?薄弱,听闻这个消息官民?皆惊慌不已。而方芜已经掌控了禹州上下,借此良机向景州借兵剿匪,禹州受了景州的恩,再与景州达成粮草往来便是顺理?成章。”

林鹤时?微点下巴,接道:“表面上的往来皆在众人视线下,实际上的粮草数量,只有你和方芜的人知道。”

祝卿若浅笑道:“正如夫子所言。”

“我特意前往,也是为了与方芜见面,以免遗漏了什?么,导致最终无法达成两州之间的交易。”

林鹤时?看她的目光中带着赞许,“你长进了许多。”

祝卿若反问道:“来雾照山也有一年了,在夫子这般大才手下,若不长进,才叫人惊奇吧?”

林鹤时?听了这话?,也十分不谦虚道:“这话?说的没错,我的学生,就该如此。”

祝卿若掩唇笑了起来,弯弯的眉眼透露出她愉悦的心情。

林鹤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一瞬,几不可见地牵起唇,随即又移开?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