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叹道:“真是没福气。”

林鹤时拿了?一块点心往唇边送,耳边忽地传来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带着点点笑意,“不是说一起吃年饭吗?夫子可是等不及了??”

林鹤时捻着点心的手指顿在半空,他抬眸往门口望去,只见那本该在景州的人却提着一盏素纱灯笼婷婷袅袅地站在院中,漫天大雪间,她披着一袭纯白的狐毛大氅,像是与这雪地融为一体。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裙摆上也?沾染了?不少?污渍,但?这丝毫没有掩盖掉她的风华,在月光与雪色下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庞美得?令万物失色。

祝卿若简单挽起的发髻落上了?雪花,弯眉冲他笑时连凝在她眼睫眉间的雪也?在颤动。

林鹤时的视线下意识凝在祝卿若眼睫上的雪花上,正要问她怎么会一个人回?来,天边倏然炸起一道烟花,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道灿烂炫目的花束,正好就在祝卿若身?后?,她诧异回?首看向烟火的方向。

那是丹云镇的位置,祝卿若算了?算时间,笑道:“是新年到了?。”

她回?眸冲林鹤时展颜一笑,“夫子新年快乐。”

他们在山上,烟花好似就在眼前,偌大的花瓣就在祝卿若身?后?炸开,给在雪地间显得?清冷孤寂的人儿平添了?生动的人间烟火气。

耳边是巨大的火药炸裂声,还有庭院里娓娓落地的雪声,林鹤时却听见一道不知从何处来的鼓声,在他耳边震动不已,胸膛都随之起伏不定,他就静静地坐在那,连回?应都忘了?。

林鹤时沉默地看着祝卿若缓缓走进来,她将手中的灯笼放下,坐在了?炭盆另一边。

林鹤时等她身?子暖一些,才开口道:“你不是在处理禹州的事?吗?怎么回?来了??”

他蹙眉道:“难道方芜没答应?”

祝卿若对他笑了?笑,“她答应了?。”

林鹤时不解道:“应了??算算时间,难道在喜宴之前你们就谈好了??”

祝卿若解释道:“是喜宴第二天晚上,方芜与我在景州城的一梦居谈好的。”

林鹤时更为不解,“第二日?晚上?那你是怎么赶回?来的?”

祝卿若眼睛弯了?弯,脸上颇有几分得?意,像是一只求夸赞的小狐狸,“我骑马回?来的。”

林鹤时的眼神凝滞在祝卿若脸上,顿了?许久,才开口道:“你...是何时学会的骑马?”

祝卿若道:“在去景州的路上,一路走一路学,看起来我还有些天赋,竟就这么骑回?来了?。”

林鹤时心中计算时日?,这样说来,她在廿五日?凌晨便?出发了?,一路骑马赶回?了?雾照山...

林鹤时沉默下来,指腹无意识摩挲着。

炭盆就在身?边,祝卿若身?上暖洋洋的,一股疲惫涌起,逐渐蔓延至四肢,她难掩倦意地打了?一个哈欠,眼底也?翻起了?浅浅的泪光。

这番动作引起了?林鹤时的注意,“已经过了?时间,不必再守岁,你回?房休息吧。”

祝卿若敛去眼角泪水,仰头看他,问道:“夫子不要人陪吗?”

林鹤时一愣。

方才还似狐狸般狡黠的女子对他轻笑,“我以为夫子是想让人陪的。”

林鹤时被她的笑颜灼伤了?眼,匆匆移开视线,道:“已经是新年了?,还要陪什么?烟花都放了?,还不快快去休息。”

祝卿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是真心想让她回?房后?就没有再推辞,起身?对林鹤时行了?一礼,“夫子也?早些休息。”

她伸手去拿灯笼,林鹤时又道:“华亭在你房间放了?炭盆。”

他顿了?顿,补充道:“也?有烛火。”

所以,不必怕黑。

祝卿若收回?手指,对林鹤时微微一笑,“多谢夫子。”

说完后?,她便?转身?往卧房走去。

林鹤时的目光一直跟随她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方才转回?头,又将视线落在旁边的灯笼上。

此时已经过了?庆贺的时间,整个雾照山都静悄悄的,只有烛台里偶尔炸开浅浅的烛花,在万籁俱寂的竹园里异常清晰。

林鹤时看了?灯笼许久,它就安静地躺在那,没有半分生息,只有灯罩里的烛火不时闪烁着影子,向他展示着自己的生命力。

他伸手想触碰那难以捉摸的烛影,又在即将碰到灯笼时停住,就隔着半指距离,他再往前半指就能碰到,但?他停在了?那里,没有再向前。

烛影在素白纱罩上起舞,主动缠绕上了?修长?如玉的指节,无端升起些旖旎来。

林鹤时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引得?烛影痴缠,执拗坚定的样子叫他舍不得?收手。

素白纱影上映出女子的灿烂笑颜,她站在烟花下,对他道一句:“夫子新年快乐。”

他该回?答一句的。

他也?该对她说:“新年快乐。”

可林鹤时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看着地上的灯笼。

山间夜色宁静,门外?有大雪盈地,门内有一人,一灯,与一烛影,独坐到天亮。

第105章 第 105 章

由于一连几天日夜赶路, 第?二天祝卿若起?的有些晚,等她出门时, 华亭与夜星已经在撤除竹园内的新年装饰了。

她看?着?华亭就?要扯下的红布,问道:“为何要撤掉这些装饰?年不是还没过完吗?”

华亭本来在用力拉扯红布,突然间听见祝卿若的声音,他难掩惊喜回?眸一看?,“文娘子?”

他没再管还搭在门上的红布,快步走到祝卿若面前对她行了一礼,“文娘子,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