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众人嘲讽、看轻、贬低,慕如归及时出现?,当着淮阳所有官员女眷的面?,帮你教训了欺辱你的人。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会对你指指点点,所有人都会把你当祖宗一样供奉着,而文家也不会再因为商户身份被人瞧不起,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卫燃指背撑着脑袋,偏头看着祝卿若,视线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但?你还?是不开心,为什么?”

祝卿若确实情绪不高,但?这话也没?必要跟卫燃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到可以交心的地步。

她不回答,卫燃也没?有生气,只抬眼看进她眼底,“你不开心,因为你觉得,这样的局面?你要用许多力气才能将对方压制,而且不能保证她们下去后不再继续议论闲话。可慕如归只用露个面?,便让她们哑口无言,连话也不敢说,彻底断绝她们的恶意念头。”

他半撑着脑袋,声音依然散漫,就好?像在?与她话家常。

卫燃的目光落在?祝卿若颤动的眼睫上,漫不经心道:“你不开心为什么慕如归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轮到你就要耗费数倍功夫。你是不是在?想,凭什么你只能蹭一个男人的权势才能让别人俯首称臣,凭什么你努力数年,也只能做国师夫人,却做不成国师。”

卫燃的话在?祝卿若耳边回荡着,戳中了她心底隐藏的不满,祝卿若下意识攥紧了酒杯。

没?有别人听见卫燃的话,就算此时她身边空了,周围也没?有人再敢上来搭话,甚至不敢看她,瑟缩着脖子?,只低声与交好?的夫人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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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说的,可不敢再与国师夫人有关。

在?宴席开始前,她们因为得不到好?处随意议论她,言辞激烈难听。祝卿若虽说不甚在?意风言风语,但?被这么多的恶意包围,心中或多或少会涌现?出些厌烦。

所以在?景宁处于下风时,她挺身而出对上了跳得最?狠的高夫人。

当时,她是因为对这些因流言随意议论别人的人不满,想要给她们一个教训,让她们不要再人云亦云,随便对人释放恶意。

可是在?慕如归出现?,所有人都不敢再议论的时候,祝卿若生气的点就变了。

一场闹剧,只因为慕如归露了个面?,便完美解决,没?人再议论她即将被国师休弃,没?人敢再瞧不起她,也没?人再敢将文家是商户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这一切,都是因为慕如归是国师,而她,是慕如归的妻子?,他们夫妻和睦,在?众人眼里?,她便共享了国师的权势。

她知道,在?慕如归出现?之前,那位高夫人丢了脸,一定在?心里?埋怨她,觉得自己说的明明是大实话,为什么光把她拉出来,把她的脸往死里?踩。

不只是她,在?座大半的女眷都这么想。

或许她们嘲讽的不是她捏不住国师的心,而是嘲讽她握不住国师滔天?的权势。

在?她们眼里?,不得丈夫欢心,把握不住手里?的权势,这就是她的原罪。

她们的认知中,权势与男人处于同等?位置,只有靠男人才能得到权力、财富...

所以在?慕如归出现?,轻飘飘地解决一切时,祝卿若没?有半点开心与欣喜。

她只觉得难受,难受所有人都认为,只有男人能争权,女人要想获得权力,只能靠父兄子?侄,或是嫁给一个坐拥权力的男人,才能获得她想要的权势。

可这本就是父权社?会凝结出的规则,用于抬高男子?压迫女子?的规则。

她难受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是错的,没?有人站出来指责她,说她只是靠男人。

她难受每个人都将这种压迫女性的规则奉为圭臬,并且为了得到想要的权势辗转讨好?男人,无论她喜不喜欢。

她难受男人可以靠努力、奋斗提高阶级,女人只能靠出身,或者嫁给高阶级的男人...

这样的规则,她不喜欢。

祝卿若其实心中有些许诧异,竟然是卫燃最?先察觉她的不满,而且近乎精准地说出了她的想法。

她悲哀又庆幸,庆幸的是,在?这陌生的时代,芸芸众生下,数千万人类中,有一个与她思维同步,认知一致的人,能理解她对时代规则的不满厌倦,懂她对男女阶级泾渭分明的厌恶。

悲哀的是,这人是她的仇人,就算他理解她,也无法掩盖他对她做下的恶事。

就像现?在?,他戳穿了她的心事,不是为了安慰她,而是为了挑拨她和慕如归的关系,通过制造阶级对立,让她对慕如归产生不满,从而开始厌恶慕如归,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祝卿若露出苦笑,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火辣辣的酒液滑过喉咙,让祝卿若一阵咳嗽。

卫燃的目光始终在?祝卿若身上,看着她这番动作?,知晓她被他戳中心事,无力反驳,这才借饮酒躲避他的问题。

她是穿越女,自小生活在?平等?自由?的时代,就算来到大齐二十年,也绝对忘记不了从前的美好?。

他所在?的星际世界也是社?会主义,所以他完全理解她。

他看出了祝卿若的不平,也知道她对这个世道的不满,明白她对这男女阶级分明的世界始终深藏一份抗拒。

所以他笃定,她此时的心情绝对不算好?。

他跟着慕如归来淮阳,也是为了不让他们两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生出旁的情谊来,所以在?发觉了祝卿若隐藏的不满后,他出言戳穿了她,为的就是削弱她对慕如归的爱意。

祝卿若无力反驳,甚至眼中盛有悲伤,连往日?温婉有礼的表象都稳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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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愿了,他该为攻略进度又往前一步而开心,可他...并没?有感觉到开心。

身旁的女子?将酒水一饮而尽,酒液令她咳嗽不已,白皙柔软的脸颊都染上红色,眼底隐隐泛着泪光。

这泪光,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他?

卫燃心脏骤然跳动一下,他捂住胸口,面?色古怪地移开了视线。

祝卿若缓了过来,头有些晕,手指半撑着脑袋,静默许久。

没?一会儿,淮州州牧就赶到了,他脚步匆匆,神色紧张严肃,进了宴厅第一时间就到了慕如归身边。

“淮州州牧许聘参见国师大人。”

州牧的到来令寿宴再一次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又落在?了慕如归身上。

只见慕如归神色淡淡,带着国师的自持稳重,“许州牧,我让人给你带的话,你可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