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扬起下?巴,傲然道?:“无悔,他杀了武崤山所有人,我报仇天经地?义,正好能把他当做我送给新州牧的礼物,既能报仇,又?能当我的垫脚石,何乐而不为?”
祝卿若继续道?:“你劫掠钱财,屠杀过路人,可有悔?”
季桐笑道?:“这些人要么是从?前?讥讽、唾骂过我的人,要么是肥头大耳、满身金银的商户,我为何不能杀他们?我杀他们心里只有痛快二字,怎么可能有悔?”
祝卿若最?后问道?:“拿起屠刀,又?成了你父亲一样打家劫舍、以杀人为乐的山匪,你可有悔?”
听到祝卿若的话,季桐仿佛愣了一下?,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最?后坚定道?:“不悔,我若不当山匪,就只有饿死,我只能当山匪,我就要当山匪!”
祝卿若没有再问,她?从?摇光手里接过刀柄,提刀顶在季桐的脖子上,一双浸满柔光的眼眸此时却清凌凌的,径直看进季桐眼底。
他从?她?眼睛里看出了杀意。
她?要杀他了。
季桐没有力气反抗,也没底气反抗,于是昂起下?巴,露出自己的脖子,闭上双眼,等?待自己的死亡。
他以为的剧痛没有立刻传来,只感受到脖颈上冷冽的寒气,他以为是祝卿若害怕,不敢杀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睁开眼,正要嘲讽这小白脸都敢孤身闯贼窝,居然连亲手杀个人都不敢,可当他睁眼后,却见眼前?人仿佛庙中的菩萨的脸庞,神色平和,叫他一时失语。
他听见她?说:“今日我为耗尽家财、替百姓清剿恶匪、最?终却惨死异乡的林州牧杀你,为无辜死于你手、连尸体都回不了家的百姓杀你,为因为你而家破人亡、数百户原本该圆满和乐的家庭杀你。也为曾经那个赤忱热情、满身阳光、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游历大江南北的季阿桐,杀你。”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季桐看见眼前?人露出怜悯,仿佛对他有着万般可惜,从?高高在上的神佛,成了众生百姓中的一人。
季桐面露迷茫,菩萨来渡他吗?
季桐伸手想碰碰菩萨,可菩萨已经划破了他的生死簿,悲悯的神色褪去?,一张天人般的面孔此时只剩冷冽无情。
他觉得脖子一痛,接着从?那处伤口喷涌出无数鲜血,甚至染红了菩萨的脸。
原来他的血,跟那些被他杀死的人一样,都是这么热...
他捂住自己的脖子,迷离中仿佛看见了十五岁生日那天的场景,满眼都是红色,所有同伴都在哭,只有徐梧没有,他听见徐梧叫他,季阿桐。
“季阿桐!”
季桐用了最?后一丝力气转头看向底下?正哭嚎着他姓名的人,徐梧还是那样傻,跟十年前?一模一样。
他只来得及看一眼,便倒在了血泊里。
后悔吗?
或许吧。
季桐永远合上了眼睛。
他的血顺着阶梯缓缓流淌着,流到了山匪身下?,他趴在地?上,满手掌都沾满了鲜血。
可笑的是,他们以前?从?来不怕血,甚至看见血就会激动振奋。可如今,他却因为这沾染到手掌的血液吓破了胆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那杀了季桐的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溅上鲜血的白玉脸庞。
明明是菩萨一般令人心生安定的脸,却在此时让所有人都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胆小的甚至叫出了声,但在下?一瞬就使劲憋了回去?,不敢引起那亲手杀了山大王的人的注意。
祝卿若环视了厅堂内一周,没有人敢跟她?目光相接,都缩在小小方寸之地?,生怕下?一刻就被她?割破脖子,像季桐一样,倒在血泊里。
她?的视线落在那些瑟瑟发抖的舞姬上,知晓此时她?们很害怕。
她?凝眸思索了片刻,随即张唇道?:“武崤山内的山匪头目,皆在此处否?”
天玑站在她?下?首,回答道?:“回主?子,头目都在此处,还有数百名山匪在外面演武场内,俱已被扣押。”
祝卿若颔首,看着偌大的宴席厅,眸光冷漠非常,扬声道?:“武崤山季桐已死于吾刀刃之下?。”
“今日席上众人,作奸犯科者,强掳妇女者,伤人性命者。”
“皆杀。”
她?的声音传到了座下?所有人耳中,仿若雷霆般震耳欲聋,那句“皆杀”,令山匪们惊恐不已,胆小的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的死状了,满身鲜血的季桐还躺在那,尸体甚至还在流血。
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山匪头目们满心惶恐,连头发都在颤抖,纷纷低着头,希望他们别第一个就杀自己。
祝卿若看向座下?的舞姬,声音放轻了些,“我知道?你们并非自愿来武崤山,今日我带兵来此,不仅仅是为了剿匪,还为了救你们。”
柔弱的舞姬们小心地?抬起头,仰视那说要救她?们的人。
祝卿若见她?们有反应,接着道?:“我需要你们帮帮我。”
帮他?
她?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帮这位手握兵权的大人?
像是听出了舞姬的疑问,祝卿若道?:“我要你们帮我指认凶手,只要有人触及我所言三条罪责,我都不会放过。”
数十名舞姬们皆浑身一震。
...指认?
不,她?们不敢的。
那些山匪头目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紧了舞姬们,似乎在说,若是敢指认,他们就死定了。
舞姬们被这凶狠的目光看得害怕,胆小的干脆直接埋下?头,不敢动一下?。
祝卿若没有强逼她?们,她?甚至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