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贵司提案里一套家族大院售价几亿，建筑面积八千多平方米，一百来间房，存在的价值在哪里？”

存在价值？这还用问？钱多得没地方使啊，院子就是身份呐，是圈子的门票呐。

萧先生你好……我坐在他的斜对面鄙视这个问题和他这个人。

他微开的领口后方喉结骄傲地耸立。薄唇微张，似乎随时准备舌战群儒。鼻翼清爽无油，很善于保养皮肤。眉骨明显眼窝微凹，眼神性感凌厉扫视全场，让人不得不对他的脸印象深刻。

确实有点印象……我的脑子里是噼里啪啦烧主板的声音……萧先生是那晚把我误认代驾的黑衣男。从他的眼神我判断他并不记得我的模样。

此刻杀气十足的萧先生，只有善打太极的黄总监能应付。我盯着黄睿期待一场好戏。

“这个问题请我司的蒋茹小姐来回答。”

DUANG！不是说好没有台词的吗？这个烫手山芋，我不接！我可以回答，不可说不可说吗？

我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摆正，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祖传的翡翠镯子，接过电子笔试了试是否正常。感觉脑细胞像马达一样正在咔哒咔哒地转，我得给它争取一点时间。我又喝口水，清清嗓子。不能再拖了。

“在我们的概念中，这不仅仅是一所宅院，它是一个家。家所承载的是亲情，是人类最纯粹的爱。爱要越多越好，爱要不离不弃。所以我们回归大家族的居住理念，这是世家大院存在的情感基础。”

“在未来二十年后，中国将有三分之一的老龄人口。家族合居，有利于居家养老，提高老年生活质量。这是世家大院存在的社会价值。”

“世家大院有共享的活动空间，比如大客厅、大厨房、大餐厅、茶室、健身房，提高空间利用率。现在大行其道的紧凑型别墅，其实在空间利用上存在很大的浪费。我们与之形成差异化。这是世家大院大卖的市场基础。”

噼里啪啦说完，我的心跳好像中了十亿大奖。

我想赶在萧先生拍桌子甩给我两个字：“扯淡！”之前，先沟通一下感情。于是把嘴角弧度扯到最大，与他对视的时候还眨巴两下眼皮。

吼吼，估计萧先生和我一样也没见过多少世面，被我看得面红耳赤，一言不发地别过脸，还啪啪缓慢拍起巴掌。我久经沙场的同仁们见此情景，用更激烈的掌声响应他。

看着众人目光围拢过来，我下意识低头看胸前，还好咖啡没洒在衬衣上，手指骨节触了触嘴角，嘴上没有点心渣。不能怪我贪吃。这场战役持续了四个小时，轮到我说话的时候已经中午一点。不来些咖啡点心不人道。

黄睿顺着掌声结束，示意没有问题今天的提案到此为止，谢谢大家。

午餐出去后随便对付。

饭后黄睿把人分成两拨，一拨人回公司，另外挑选几位公关健将留下，打算晚上向甲方爸爸发起总攻。甲方如果接受总攻，至少表示我们希望比较大，没有哪个甲方愿意在铁定出局的投标人身上浪费时间。所以，总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反正没我什么事儿，我掏出手机到旁边给向东芳打电话。

这丫电话里吼：“你丫让不让人睡午觉啊？”

“几点啦，还睡午觉，在养胎呢？有消息没有？”

劳资前方打仗，小妮子却在睡美容觉。天道不公。

“才挂电话呢，你踩着点就打进来了。”

“快说快说。什么情况？”

“奉贤区，一土豪有六十亩地，要盖房子。正要找人设计呢。”

“好的好的，付款怎么样？”

我猜自己一定是狗看见肉骨头的样子。

“预付两成，土建动工结束付五成，封顶付两成，完工付一成。”

心里暗骂这土豪真抠，我还是屈服了，看在钱的份上。继续和向东芳嘚瑟几句，这才挂了电话，往回公司的车里钻。

屁股还没坐稳，黄总监把我叫下来，说改变策略，让我也参加晚上的“总攻”。

得了吧，杀了我我也不去！

我这酒量肯定第一个叛变。我一开口唱歌包厢的公主们估计要跳楼。你们一群大男人嗨的时候旁边坐个女的多放不开啊。懂？

我苦口婆心试图说服黄睿放我走。我想回家煲个汤，听个曲，敷个面膜把今天折磨死的细胞急救回来。

黄睿吃了秤砣，铁了心把我拉上外交级商务车，那表情似乎我再作就让我饭碗不保。我知道这个项目对他和公司十分重要，不好再推脱。

魔都消费贵的地方我知之甚少。据娱乐版的消息综合起来，大约上天和入地两种地方最贵。超级高楼的高层消费区，手可摘星辰、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入地的场所譬如前天晚上和黄总监吃饭的地方，钻石地段带花园古董豪宅改建而成。

这次黄睿选择了上天。

我们先到达地点，等待甲方过来汇合。

高层的景色毋庸置疑。好……很好。

远得能看见海天连接之处。高得能看见云朵漂浮在窗外。

万里江山尽收眼底。天下英雄舍我其谁。

这种很感觉容易让甲方一时冲动大笔一挥，签了这份豪爽的合同。我打心底对黄总监的安排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7章向甲方发起总攻

显然黄总监花了大力气才将甲方这帮人请出来。当他们出现在电梯口时，黄睿已经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走在最前面的萧先生。萧先生轻巧地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停下脚步。

“我一般只抱女人。”

萧先生换了身便服，双手插在裤袋里，笑意盈盈地看着黄睿。就算我再没见过世面，黄睿这一抱，我也该懂这位萧先生才是主角。

“哈哈哈哈，萧先生真会开玩笑。”

黄睿一笑而过，把主角一行四人引进包间。我和龚博士、张常杰列队在黄睿背后，向上午唇枪舌剑过的人一一行完注目礼，也走进包间。

酒桌上的一套规矩，我见过几次，今天依然如故。主人和主客，主陪和副陪，该坐什么位置丝毫不能乱。酒量最好的建筑师张常杰紧挨着黄睿。会讲段子的龚博士挨着张常杰。接下来是一无所长的我。

按照这个坐法我和主角隔桌对峙。尽量不看他的眼，多吃菜少说话，我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