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都没有流泪，虽然这时候眼泪会显得很有分量，但他现在莫名地不太想这样。

他抿抿嘴巴又甜甜地笑了一下，凑上来圈住江渡的脖子：“我们就这样不好吗？嘟嘟很乖很听话的呀，给你操也给你生宝宝。你们不是很相爱吗，娶我回来就是要这么用的对不对？我知道的。”

你们不是很相爱吗，这话现在听起来更像一句讽刺。

江渡快要崩溃了，他分不出唐都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报复，只知道他错得太彻底，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哄好骗好对付的omega。此时回想起来并不是没有端倪，他的意图好几次都被唐都打回来，可笑他竟然以为都不过是巧合。

这让江渡感到绝望，他对唐都和孩子的渴望与日俱增，现在让他意识到这不是百分百能被他得到的，无异于让期待了一整年生日蛋糕的小孩在生日那一天亲手打碎本来会属于他的那一份，江渡如今恨不得跪在地上狼狈地把它拼凑回来。

可是没有用的，江渡不是路行展，他可以卑微可以忏悔，但绝不是发自内心，一旦发现这些都是无用功，他就再也不会浪费时间。

现在就是这样的局面，江渡已经回过神来，他被骗了，路行展也被骗了，唐都对谁都没有半点喜欢，他记恨死了，要不是无能为力谁都没法留在他身边。

让唐都相信他们的真心太耗时间，就算相信了，谁能保证唐都就会爱上他呢？江渡有自知之明，他这一生活的像好不容易见光的地鼠，得到的所有东西都是费尽手段求来的，根本不会有人毫无保留去爱他，他也并没有哪里值得喜欢。

虚拟屏在眼前铺开，《二次婚姻同意书》几个加粗黑体字硕大夺目，右下角是一个小小的收音按钮，下面是几行注意事项：

请omega详细阅读以上内容后按下此按钮说出“我愿意”；

该录音将经过系统鉴定，如果系伪造仿冒做无效处理：

该录音将经过系统分析，如果omega非自愿或意识不清醒做无效处理。

江渡反抱住唐都让他看屏幕，俯首装乖的野兽露出獠牙，信息素却依旧是安抚的：“你一点都不听话宝贝。我不是行展，不会纵容你直到你把我踢出去，孩子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别忘了你还有个通奸的罪名，我真的会把你送去训诫所的，如果连个名分也得不到，不如让你进去学学乖。来，听话，对着同意书，心甘情愿地说，我愿意。”

第45章 我从来没有做错事/你才应该去坐牢呢

蓝天白云，绿叶藤紫葡萄。草地上坐着一个俊美高大的Alpha，穿着背带裤的小孕妇被抱在他怀里，多么温馨可爱的画面。

然而空气是寂静的。

唐都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哭喊，也没有发脾气，简直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幕一样。

然后他一手捧着小肚子，一手撑着草地，不是很利落地站起来，再拍拍脏兮兮的掌心，站着和江渡对视。

omega嗓音脆甜，和平时别无二致：“那你就去举报我吧，把我送进训诫所。我也会告你的，我要告你强奸。”

江渡本来含笑却眼神冰冷，现在神色却出现了一瞬的茫然，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滑稽。

唐都两只手捧着小腹，似乎手底下的小小弧度能给他提供勇气：“你以为训诫所可以吓唬我一辈子对不对？我才不怕你，我胆子大着呢！就算是婚后不检点的omega，进去呆几年也可以出来的。你是犯罪！你标记我，搞大了别人老婆的肚子，会判好多好多年，我查过了！我翻了好多资料的！”

江渡的表情仍然空白，但他的脑子已经转起来了。

没错，唐都是对的。

omega的生育能力是当今第一大稀缺资源，联邦都不惜从各方面设定条令来催生催育，更不用说天性有繁衍欲望的Alpha。

僧多肉少，这就会导致一个非常极端的现象总有Alpha想抢别人老婆。

在没有制度严格管控的那些年，因为这一点秩序极度紊乱，求偶的Alpha破坏力强大，很难约束。这也是为什么omega协会一年又一年地上诉，提案逐渐离谱，比如凡omega主张被强奸，案件不经查证一律成立。

听起来实在不讲道理，但这真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旦留下任何余地，Alpha们就会无所不用极其地钻法律的空子达到目的，无数omega的血泪铺在提案书上加码，omega协会会长在议会上掷地有声却难藏哽咽：“我们所求甚至远远够不上平权，不过是omega的合理生存。”

联邦最终通过了该提案，为了保障的不仅是omega的安全，还有已婚Alpha的权益。基于后者，标记omega并致其有孕的强奸犯量刑会更重，判处死刑的也不是没有。

江渡此时的思考当然不是因为他害怕了，而是他突然明白过来，这才是唐都要他来标记的原因，他从那么早就开始给自己找退路了。他们自以为是地觉得omega都害怕进训诫所，更何况唐都这样软弱胆小，因而根本没想过会有反过来被威胁的可能那可是唐都啊？那只是唐都啊？

江渡还记得他被路行展吓唬说要送他去训诫所时的样子，可怜的在他怀里发抖，什么讨好的手段都用上了，哭着说一定一定不要进去。

明明也还是那么柔软娇弱的样子，现在却能站在他面前说你把我送进去吧，我不怕你。

声音很大很坚定，可是捧着小腹的手肉眼可见地在颤抖。

唐都的手指偷偷蜷缩了一下，是被江渡的视线烫的。他其实有点怯，想要后退一步，但到底忍住了。咽了咽口水更大声地喊：“我爸爸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在里面待一辈子吧！我……”

他的眼眶红了，但没有流眼泪：“我从来没有做错事，我不怕你的！你才应该去坐牢呢！”

他没有流泪，江渡的眼尾却湿了。

Alpha捂住眼睛，往后倒去，仰在草地上嘶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唐都有点被他吓到了，终于忍不住往后退一步，却撞到什么柔软又坚硬的东西。

他惊恐的回头，看到了低头看着他的路行展。

Alpha站在背光处，低头看着他的面孔埋在阴影里，神色不明。

唐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和指尖在以同样的频率颤抖，他走开一点远离两个Alpha，但面对着他们，很努力的给自己壮胆：“你、你要怎么？我也不怕你！你不是喜欢他吗？你肯定不想他去监狱的对不对？所以、所以，你给我小心一点！”

他根本不会威胁人，最后一句大概是卡通片里学来的，不伦不类。

路行展觉得他现在像是一只根本没有刺的小刺猬，假装凶狠地龇牙说我马上要扎死你了！其实他颤抖的柔软皮肉全然暴露出来了。

他伸手想要安抚一下被江渡吓出应激反应的小刺猬，唐都却连连后退，眼睛睁得圆圆的盯着他。

他把手放下来了。

唐都根本不信任他，他和江渡在唐都这里本质上没有区别，是必须提防的，可怕的，会伤害他的丑恶Alpha。

这没有错，只能说明他的妻子是一个聪明的omega，很记打，懂得要好好保护自己。

路行展看着唐都，看他被阳光勾勒出的柔软轮廓，看他被渡成透明的金色的卷发，看他明明怕到不行却不肯落泪的通红眼睑，忍不住有点愣神。

十六岁的姜满将刀尖刺进企图强奸他的Alpha的身体，十七岁的唐都抱着鼓鼓的孕肚说我没有做错事我不怕你，我要送你去监狱！

很难说这究竟是姜满的骨血被延续，还是说联邦的AO现状已经极端到这个地步让这些omega不得不挺起瘦弱的身躯为自己呐喊的地步。

他希望是后者吧，路行展恍惚想着。尽管这意味着未来许多年里联邦的制度改革或许将有一场硬仗要打，但如果是前者的话，在混沌的众生之中独自站立着承接别人看不见的暴烈风雨，他的omega是多么孤单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