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海得承认，当时他的自我定位其实是‘虫族’，无论是能量矿还是同类，只要能稍稍缓解灼烧的饥饿感，他就会下手。

那几年，他吃的高级虫族比人类杀的都多，以至于人类这边发布了‘特殊条例’：见到便远离――他不吃人，但没少杀人，对人类来说依旧是敌人。

虫族这边的态度则比较暧昧，也会意思意思追杀，但更多时候冷眼旁观他变得越发强大，也越发弑杀。

这让他想起女王――他从女王腹部破开，就开始近乎本能地吞噬血肉。

正处于虚弱期的女王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噬，但它也看到了他的潜力，便用最后的力气和他说：吃掉我，成为新王。

虫族就是这样的种族，为生存它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只是季星海没有成为新王，于是已经有了小心思的虫将们带走了还在卵中的公主们，各自培育，三分虫族。

如果不是虫族内部分裂了，就人类初期的战斗力，根本熬不到现在。

“离开这么久，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局面，不过冷眼看着，他们对虫子的利用率倒是越高了。不知道是无物可用被迫无奈，还是已经找到了利用虫族资源的办法。”

季星海无意在这里解说自己当年，有些事可能直接看能看得更明白。

他们朝着人类幸存者聚集地走去。

这算是临时战后指挥部，人类军官们正在总结这次战场的得失利弊，而医务人员正对幸存者进行治疗。比较好玩的是，因为很多战士都安装了机械肢体，所以治疗的时候还要用上种种修理工具。

季星海看着那些火星四溅的切割仪器和哐哐作响的锤子，看不到还好，看到了多少是要怀疑人生的。

在这里，他们看到了整齐站在那里的虫兵队伍。虫兵外面是完整的虫壳，里面是精密的仪器，人类可以坐在安全的地方对其进行遥控。

虫族以信息素交流，这种被人控制的虫兵还会根据需要散发人造信息素。

这是人类科技最伟大的成果。

虫兵队伍的最前面有一只特别的虫子，它近乎人形，有一对强力的钳子，身后还有灵活的尾钩。

季星海直直看着它，就算秦遇都能看出这是旧相识。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它。”他不甚唏嘘。这个时候季星海忽然想到什么：“所以我出现在战场是因为这个原因？”

临时医院后面停放着三辆特殊汽车。它明显是用了类似西瓜虫的虫子外壳，并且上面带着挥之不去的怪味。

“这是通往安全基地的车，”他们看到幸存的战士正有序上车，便混入其中，“我有事需要去那里一趟。”

战士们坐在位置上，整个人都很疲乏，他们很快闭上眼，血腥味、灼烧的蛋白质味和机油味混在一起。

季星海表情有些复杂，就好像透过他们看到自己。

在成为虫族战士之前，他也是妥妥的人类，虽然因为前两次穿越的经历有些神经质，但本质上还是愿意为人类复兴献出一份力的战士。

然而，某次任务，他那一支队伍都被上头祭掉。

这支队伍是他拉起来的，里面所有人都是因为信任他才接下那个任务，其中最小的才十六岁。可面临最终抉择的时候，他们被放弃，全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以另一种状态存活。

如何不恨？

然而，从人类整体利益的角度看，牺牲他们这支队伍，救下年轻的科学家团队，又是时下最优解。

后来这支年轻的科学家团队为人类开辟了新的道路，为文明生存争取了时间。

如何恨？

就算是做下决定的那个人他也无法恨，如果他的长官不下这个命令，下命令的就得是小队队长的季星海。

他该怎么选？他能怎么选？怎么选都会后悔。

即便现在让他来选，他也无法选，必须事到临头才能狠下心肠。

秦遇看出了季星海表情有异，他在这里一定也充满了故事。

如果穿越这件事能一直增强和累积灵魂力量，那么季星海来了这里一定很快就显露了潜力。优秀的人如沙砾中的珍珠，稍微淘一淘就能找出来。

但他看着这些战士的时候，表情略微冰冷，想来在这里受了委屈。

人员到齐，虫车开始启动，它的那些甲壳片蜷缩起来，团成一个球。这辆车开始往前滚动。

一开始，虫车走的是平地，里面的人只感觉到微微震动。但后面的路变得崎岖难行，高速滚动中的虫车一下抛高，一下重重砸在地上。被安全带锁着的战士在惯性作用下东南西北碰撞，胃里一阵翻滚。

“车子要加速了，都tm给老子忍住，谁要是吐了，老子拿他脸擦地。”

司机淡定的威胁下，战士们不得不强忍着呕吐欲死死抓着扶手。但还是有一个年轻小战士没控制住，他一张嘴，食物残渣和胃液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啪啪落在几个倒霉鬼的身上。

他们再也忍不住了：呕――

发现后面已经乱套的司机居然没有很生气，他只是嗤笑一声：“这点震动就受不了了？这一届看着不怎么样啊。”

说完，他居然再一次加速，球形的车滚动得越快了。

透过屏幕，还能看到路上偶遇的几只大甲虫，但它们嗅到虫车的怪味就跑远了。

这时候两人都站在司机旁边，秦遇站在季星海身后，想要挡住他的视线，不让看到后面群魔乱舞的画面，季星海却笑着摆摆手：“这种东西看多了就习惯了。虫车现在都算是改进过的，刚出来的时候才叫疯狂，几乎没人能站着从上面下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我还能再上一次。”

并且是以人类的身份。

虫车以最快速度到达安全基地，战士们滚下车，吐得天昏地暗。门口设防检查的守卫见怪不怪：“吐完了赶紧排队，今天食堂有蔬菜。”

听到蔬菜两个字的战士们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有序地排队。

而季星海两人已经进去了，门口的设备对他们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