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书上抬起眼睫，看向面前的少女，笑，“怎么了？”

她弯腰将硫磺涂抹在他白皙的耳朵上，轻轻捻着他的耳垂，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映近少年眉目清隽的面孔，“我的莲生哥哥这一回一定要长命百岁。”

顿了顿，又道：“就算不能，也不可以比我先死，知道吗？”说着说着，眼眶里滚下泪来。

他将她抱坐在腿上，心疼地替她擦着眼泪，“夭夭最近究竟怎么了？”

她搂着他的脖颈，把脸埋进他温暖的颈窝，“我就是害怕，害怕有一日莲生哥哥不见了，丢下我同阿耶阿娘。”

“怎么会呢，”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会永远像现在这样陪着你们，三餐四季，粗茶淡饭，平平安安。若是夭夭觉得日子苦了，我可出仕。”

“就像现在这样最好，”她忙打消他的念头，“我喜欢这种日子，在我心底，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

他亲昵地蹭蹭她洁白的额头，“好，都听夭夭的。”

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转眼就到七夕节。

这日晌午吃完饭，宋莲生道：“明日是七夕兰夜，我带夭夭去逛灯会，然后去听戏，可好？”

已经许久不曾进城的桃夭高兴不已，“好！”

次日晌午，两人乘坐赵淑兰的马车去了万安县，到达万安县时已经暮色四合，满城花灯依次点亮，整座城市汇聚成一片灯海。

出来逛灯会的人很多，两人一路逛过去，喜爱热闹的桃夭简直是目不暇接，看到什么都喜欢。

她拉着宋莲生买了牛郎织女的脸谱戴上，又见前头有猜灯谜的，赶紧与他过去瞧。

眉温润如玉的郎君望着摊上上五颜六色的花灯，问：“可有什么想要的？”

很是兴奋的桃夭指着其中一盏兔子花灯，“我想要那个。”

卖花灯的老板忙取了花灯上的灯谜递给眼前生得眉目清隽，气质文雅的郎君。

展开一看，是一组字谜。

这样简单的字谜又怎能难道曾在国子监读书，才华横溢的少年。

他一眼便猜中灯谜，摊主忙把那盏兔子花灯递给桃夭。

得了花灯的桃夭高兴得不了，与他手牵手向前走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行至一点心铺子前，闻着里头的甜香有些走不动道的桃夭口水简直都要流下来。

他道：“夭夭在这儿等我会儿，千万别乱跑。”

她“嗯”了一声，“那莲生哥哥快些回来。”

他摸摸她的头，笑，“很快。”

可她在原地左等又等也不见莲生哥哥回来，急得四处张望，寻着他的身影，一不小心，被人狠狠撞了一下，眼见着就要跌倒，被人虚扶了一把。

她忙不迭道谢，抬起眼睫一看，一生得俊雅如玉，眉眼矜贵的郎君眸光沉沉望着她，一时呆愣住。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松开手，“没事吧？”

她忙摇摇头，“无事，多谢郎君。”

正在这时，有人叫她，一回头，头戴脸谱，一袭青袍的郎君正站在万家灯火前望着她。

她急得忙跑去，一把掀开他脸上的脸谱，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是她的莲生哥哥。

她问：“莲生哥哥方才去哪儿了？”

“买点心去了，”他将手里的点心递给她，“饿不饿？”

顿时喜笑颜开的少女颔首，“饿！”

这时不知有谁指着天上道：“快看，竟然有人放了满城的孔明灯！”

桃夭抬起眼睫一看，果然瞧见无数的孔明灯缓缓向漆黑的夜空游离而去，倒映在眼帘里成了一片盛景。

她痴望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道：“莲生哥哥，我昨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问：“什么梦？”

她把咬了一口的红豆糕递到他唇边，见他吃了，才收回手，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我在梦里梦见莲生哥哥生了很严重的病，死在了咱们成婚当晚。后来我在小溪边捡了一个人，同他成了婚。”

她絮絮叨叨向他诉说着昨天夜里那个非常真实的梦境。

他静静听完，问：“那他待你好吗？”

“很好很好，”她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映进满城灯火，“是除却莲生哥哥，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我与他成婚以后生了三个十分可爱的孩子，一辈子过得很幸福。我死后，他将我的一半骨灰送回江南同你合葬。而他死在回长安的路上，然后梦醒了。”

说着说着，眼眶里不知何时蓄满的泪水。

“我醒来后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也记不得他的模样，可不知为什么，我心里难过得很，总觉得不像是一场梦，倒像是真同他过了一辈子似的。”

眉目清隽的少年一脸心疼地替她擦干净脸颊上的泪，问：“你在梦里很喜欢他吗？”

“我若是说很喜欢，”眼睫上还盈着一粒泪珠的少女吸吸鼻子，“莲生哥哥会不高兴吗？”

他想了很久，颔首，“会有一点。”

她忙道：“那我不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