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绯有些懊悔,她不该被他撩得心猿意马,跟他颠鸾倒凤、漫天胡地。可那种境况,他们先是剑拔弩张,然后拐弯抹角,的确需要一场淋漓的欢爱来证明自身对彼此的不离不弃。
不知景苍怎么想的,睡完次日他回去寝殿休养,又开始闭门不见她。
虞绯自不会认为景苍是想变卦,他从来没骗过她。她猜测,他在深思如何与杨芷退婚,明媒娶她。
古代不比现代,订退婚事随意。一个搞不好,被夫家退婚的女子便要遭人非议,往后议亲困难,甚至会沦为家族的耻辱,有那想不开的,还会自尽以证清名。
杨芷是丞相之女,倒不会有寻常女子的隐忧,但正因她的身份,即便皇家退婚,也不能明显折损朝中重臣的脸面。
而她家世确实低微,他执意要娶她,难免会受人指摘。
景苍是得想一个万全之策,应对这些棘手之事。
他一连几天不见她,虞绯等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可不好直接闯进去问他,不然显得她催他退亲另娶似的。
这日,皇后来东宫探望景苍。
景苍瞧见盛妆华服的皇后,强撑着从榻上起身,“儿臣见过母后。”
“行了,歇着。”皇后似见他病体沉疴,蹙眉喝止。
他揣摩皇后来意,估摸她今日过来是为他与杨芷退亲、另请婚虞绯一事,故缄口不言,等她发作。
果不其然,皇后踱到床边,从袖中掏出一封折子,摔在他面前,冷笑:“据我所知,这些天你并未与钦天监的官员碰过面,这什么你和杨芷八字不合、久病缠身需要虞绯冲喜的言辞,鬼和你说的,还是你学会算命占卜那一流?”
景苍是写了封空言虚语的奏折上疏,他恭声道:“太子婚约,上至国事,我见不见钦天监都一样,他们听您和父皇的口风办事。我的陈情,您和父皇若同意,叫钦天监按那套言辞广而告之即可。”
皇后见他欺君罔上丝毫不惧的模样,怒道:“你还想让我和你父皇配合你这个逆子指鹿为马?”
景苍送出奏折后,就做好了承受父母雷霆之怒的准备,此刻听到皇后失望愤懑的语气,心中不由一痛。
心绪似乎牵动了身体,一股腥甜自胸腔涌上喉咙,他强行压下,慢慢地道:“儿臣言假意真,请父皇母后成全。”
皇后瞧他一袭素白中衣,双手撑在榻上,极力板正的上身,隐约颤颤巍巍,加上面白如纸、额汗似雨,仿佛重病难愈行将归西的人一般。
她觉得眼酸心疼,叹了口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感激珍惜便罢,为个女子这般磋磨自己,威逼父母”
景苍猜到应该是他停药拒医的事情传到了皇后耳中,他斟酌着措词:“母后,上回为救虞绯,我与您争执,事后深感愧疚,这回起了退婚娶她的心思,我无颜面对您和父皇,故而劳己筋骨、苦己心志,以求父母宽宥。”
皇后听他这番冠冕堂皇的言辞,嗤笑:“我不答应你娶虞绯,你就叫我和你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吗?”
景苍默然。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此举,的确在威逼父母。
皇后扫了眼窗外,质问:“虞绯坚持要的太子妃之位?”
景苍遽然警醒,生怕皇后如上回所言那般要处死虞绯。他掀起衾被,下地“扑通”跪在皇后面前,“母后,是我执意要娶虞绯。”
许是急火攻心,那口腥血仍旧吐了出来,他觉得身体渐虚,胸口却舒适不少。
皇后慌忙失措地命人找御医,她要扶他去榻上,景苍不肯,拭了拭嘴角的血渍,轻声道:“母后,我都可以为了虞绯去死,还有什么是不能给她的,我只怕她不说、不要,执拗地要走。”
“或许她在皇家眼里,除了美貌,一无是处。但我跟她在一起,就觉得开心,想到以后和她共度生子,我觉得比将来继承皇位还要志得意满。”
“我生来即是太子,按照您和父皇的希冀循规蹈矩地过了二十年,这一回,我想任性一次,娶我喜欢的女子。自古帝王多孤寡,储君亦是,我想留她在宫里陪着我”
他深深地叩了一个响头,“求父皇母后成全。”
皇后见景苍此番,不禁想起陈年旧事。
彼时她和皇帝也以为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朝堂宫闱逼迫得他们日渐离心,她一时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麒麟,你既出此言,往后莫要负她。”
景苍欣然道:“谢父皇母后。”
皇后出门,见虞绯在殿外候着。小丫头比前几日清减不少,巴掌大的脸尖得怜人,腰身盈手可握,仿佛一株风过欲折的细竹。
看来景苍拖延病疾,她的日子也不甚好过。
皇后叹息,嘱咐虞绯:“好生照顾太子,也要保重身体。”
虞绯见皇后莅临东宫,她不好再窝在寝房,于是到景苍殿外守着,没想到皇后乍出一句托付关心的话,好似把她当作儿媳一样。
她真不是多想,刚才在外面听到殿内宫人说“太子吐血”之类的话,她猜测景苍肯定使了什么手段,逼迫皇后圣上答应他退婚娶她。联系他愈下的伤势和闭门的缘由,极有可能是苦肉计。
她大步踏入殿内,只见景苍床前跪了一排太医,为首的苦口劝道:“殿下后背伤势未愈,体内余毒未清,日后再不能拒医停药了,不然伤及根本、落下隐疾,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虞绯问:“殿下现在身体如何?”
为首太医道:“只是病况稍厉,精心调治几日,应无大碍。”
景苍见她过来,挥手摒退众人。
他朝她伸出手,示意她靠近,虞绯站在三尺开外,冷声道:“我说你这几天在房里琢磨什么,原来是自虐找死,方便我‘豪掷千金小倌馆,当街调戏良家男’。”
第85章 0085 她的秘密
景苍一愣,缓缓地收回手,轻声道:“绯绯,不要生气。”
虞绯瞧他前几日面色苍白却神气可佳,这会儿像行将就木的病弱之人一般,又瞅他白色衣袖上殷红的血渍,如辣椒水刺得她两眼发酸。
她咬了咬唇,揶揄:“我以为你闭门不出能想出个绝妙的主意,没想到是自损八百的招数。”
景苍见她眼眶泛红、似想落泪,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仿佛近几日饱受病痛折磨的人是她一样。
他微微一笑:“损,但见效。”复朝她伸出手,虞绯走了过来,他搂住她的腰肢,“伤心什么,难道你怕日后做小寡妇?”
“谁伤心了。”虞绯嗔他一眼,“我巴不得出宫去左拥右抱、夜夜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