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还以为像李倜远这种富二代会受不了这种食物,破口大骂,不是人吃的,简直是猪食。

李倜远却没这么干。

上床这事太耗费体力,他端着面条儿大快朵颐,碗里加了三根楚昀自己腌的甜咸小黄瓜,全程听见咔哧咔哧的咀嚼声,吃的很香,没半点埋怨。

楚昀偷偷抬起眼睛观察李倜远,这个人眼睛太黑了,和那晚的黑毒蛇一模一样。他虽然不知道李疯子是怎么找到那家小旅馆,找到201房间,但他一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的初夜是面前李倜远给的,楚昀脸上就多了一层红晕。

假鸡巴和真人的鸡巴毕竟不一样。李倜远手指也很长,掏弄他逼的时候他觉得很爽,觉得自己流了特别多的水,李倜远明显把他玩到潮喷,很了解他的女性结构,可他吃饭的时候又特别像个正常人,不像那种流连与花丛中的情场浪子。

楚昀顿时觉得自己特别看不懂李疯子。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好是坏?是尚存一丝良知,还是纯粹的大疯批?心里就想着快乐和玩?

李倜远是个阴暗而充满诡计的人,一点毋庸置疑。

而此刻看着他晚一晚煮的没有半点形状的面条吃成五星级美味的样子,楚昀又忍不住想问,李倜远,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什么看,吃你饭。”李倜远咬了半截黄瓜,在左侧牙齿上咬了两下,又换到右边来嚼,“这么喜欢看我,却不愿意说喜欢我,楚老师大概是个钢铁皮的泡芙,只有把外面的壳子全部砸烂,才能看见里面的一点点奶油软心。”

楚昀被他这个说法弄的咳嗽。李倜远真是太荒谬了,他怎么每句话说出来都像搞黄色,却又让人找不到证据?

半天咽下去嘴里的面,楚昀问李倜远:“面条好吃吗?还有黄瓜呢?”

“黄瓜还行,面条一般。”李倜远咽下去嘴里的东西,黑眼睛看着楚昀,看了个七八秒,才说,“不过,不怪你。是我没看火候,所以面条算我的,一塌糊涂,真难吃。”

22

李倜远天之骄子,楚昀听见他说这些还是很意外。

像他这个阶层的人大部分都会自恋且看不起旁人,很少有人往自己身上反思问题,就算有,大多也不会说这么难听,而是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见楚昀嘴巴大大的像是呆住了,李倜远笑了,“听我这么说很意外?事实而已,做饭这方面我真是比不上你,别说好吃的面条,恐怕能把一碗面条煮熟都是带了几分幸运所在。”

楚昀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一边吃面条一边说:“做饭也是需要练的,没有人天生就会。”

“有钱才是王道。有钱的话可以找厨师,自己根本没必要练。”李倜远说,“我们家七八个厨师,做什么菜的都有,而且个个都是顶级大厨,上过电视那种,可能未来有一天就算我们家破产了,什么都不剩,照样不会自己做饭,因为没一个人擅长这件事。”

他说的话是陈述事实,但楚昀却觉得有点太悲观:“还是不要说了,一语成谶会很麻烦。”

李倜远根本不在乎这些:“大富大贵凭的不是运气,是法律边沿的暴利生意,是灰产业儿子。那些有钱的资本家要真个个都有良心,也不会发家致富到可以一个人成立一座城,碾死所有穷人。”

他停了停,“世界的本质就是不公平。但阶级之间的根本分层不是家庭出身,是有没有一颗要么死,要么大富大贵的心。”

社会没有人想的那么简单,话糙理不糙,李倜远比楚昀更接近真实的运转法则,他因此更有话语权。

吃完饭已经9点。楚昀把碗筷放到一只不锈钢大盆,拿到洗手间,接了水去刷。李倜远穿好衣服裤子,接了唐武的电话,约他去北京路俱乐部喝酒,人就走了。

临走前,楚昀还蹲在洗手间小小的空地边上刷碗。

住这种廉价的房子。最大的优点是租金便宜,最大的缺点就是吃喝拉撒都在一个空间,无法避免。

他的裤子有些小了,圆润的屁股包裹在里面,显得格外翘,半截腰露出来,一点点白白的皮肤像是月牙糕点,很惹眼。

李倜远在门口停了半分钟,想开口跟他打个招呼。

最后什么都没说,还是走了。

关门声在一墙之隔响起。

楚昀刷完动作一停,什么都没说,继续干手上的活。

他和李倜远不是同枕而眠的关系,两人各取所需很好,没必要打破界限。

将碗筷刷干净拿到外面,楚昀坐在床上,想了半天,还是给老家那边打了个电话。这两年小城市发展的不少,楚昀刚出来时家里还在用电话,扯非常长的线,有时候信号不好还会接不到,连拨号都需要挨个去按那些透明的键。

这两年农村也发展起来,家家户户盖了自建二层小楼,大家也用上了手机,虽然移动网络不是家家都有,至少打电话方便许多,不用专门跑到客厅去接。

时间还不算太晚,这个点楚春来没有睡,正在院子里收拾玉米。

父子俩很少通话,当年楚昀说要和张曼文在一起,爷俩儿更是吵了一场架,几乎父子情决裂。他并不是不想让父亲再婚,只是张曼文他妈是人人知道的捞金女,一辈子就没有个定性,从年轻那会品德就不是多好,还被不少人骂是老婊子就会勾引旁人的老公。

如果父亲是和一个品德较好的女性结婚,那他肯定不会反对。但张曼文他妈确实不算良好的结婚对象。何况张曼文也不想让老实憨厚的楚大叔被骗,两人就来了这么一出,拆了父母的婚。

如今也过了好几年,楚春来渐渐忘了方春花这茬,对儿子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气。

楚昀跟父亲聊了两句身体,知道老楚最近忙着收玉米,在家晾干了卖到粮食场去,就嘱咐他不要太累,注意身体。

楚春来对儿子没什么可说。楚昀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当爹的也不情愿让别人四处讲究儿子是个双性,是个畸形,干脆避之不谈。quи①;10⑶㈦⑨⒍『⑧⒉`1催新

父子俩在电话这头那头沉默了很久,楚春来问:“你和张曼文啥时候要孩子?前两天我见她妈了,听说嫁了个家里养牛的,没过两年就把人家那汉子的家底全都买了五金,祸害的没钱买麦子,人家都说她是个败家妇女。”

楚春来自己也是没想到的,“唉,当初觉得这方春花长得漂亮,是个挺好的娘们,哪想过这么多?那时候你说张曼文他妈不是好人我还不信,如今瞧见那放牛的一家钱都被祸害过我才信了。如今爹也后悔啊,当初娶了那个女的,恐怕咱家也得丢了老底。你说她咋是个那货?那不要脸呢,净祸害老实本分的汉子!”

楚昀对他爹说的这些无法评价,本身也跟他没关系:“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这些话别往外边说,让人知道了得讲究你。”

“我往外头说啥?我现在就觉得幸亏听了你的,要不然得后悔一辈子。”

“嗯。”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楚昀也不想跟他爹说张曼文跟自己分开,两人原本就没在一起。

又沉默了片刻,好像什么话都没有了。楚昀才说:“你在家照顾好自己。我这个月开了支给你把钱邮回去,想吃啥就买,别委屈自己。”

“委屈啥了,咱这先开了个小菜店,调的小菜好吃。我天天买5块钱的下酒,日子过得成不错嘞。你就放心吧。不用给我邮钱,照顾好你自己。”

楚昀心里头有点酸,不管怎么说,毕竟楚春来是养大他的亲爹。虽然他把亲娘逼得跳了河,但这么些年这个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实在不能否认。

挂了电话,楚昀在明黄黄的月亮下躺倒床上去。

他没拉窗帘,瞧着外头那寂静如水的月亮,想起今晚窝在小桌两边跟李倜远一块吃糊成一坨的面条,就觉得像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