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除夕夜别吵了。”任妈撑着头，喘上一口大气才继续缓缓开口：“任帅，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和男人在一起，你以后老了怎么办？谁给你养老送终？我和你爸已经是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我们等不到你老的时候，你要我们下半辈子每天都操心吗？”

“妈，您不用担心这些，我都会给自己安排好，我长这么大一直没怎么让你们操过心，您以后也不用操心我。”任帅说。

但他的话没有得到任妈的肯定，她只是低着头捂着心口不说话。任妈的身体不是很好，见到她这样，大家的情绪都平复了不少。

为了不再刺激到她，任爸交代任远在边上照顾，哼了一声让任帅跟他走。

任帅跟着进了书房，在身后看着他沉默地走到窗边。两人站了很久，任帅才见窗边的人转身看了他一眼，慢慢走到了桌边坐下。

“明天去见你陈叔叔的女儿，穿得好一点。”任爸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安排着任帅的行程。

任帅没想到面前的人会这么固执，在明知道他喜欢男人的情况下，还强势地要扭转现在的局面。

“我不会去的，您也别害了人家女儿。”他说，“我以前不去和女生相亲，以后我也不会去。”

任爸沉着声音质问：“你不去见人家，难道非要搞同性恋那一套吗？！”

“我知道您接受不了，但我已经三十了，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支持。”任帅顿了顿继续说：“您不能替我做选择。”

任爸听到这些话，他一时气急，抓起手边的相框就往他身上砸去。

相框砸在任帅的左臂后落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照片掉了出来。

这是几年前一家四口拍的照片，任爸任妈坐在正中，任帅和任远站在他们身后，四个人都笑得温和。

那时的任帅刚刚工作不久，身边的任远也还只是个青涩的初中生，一晃都过去了好多年。

任帅捡起这张照片，迈过地上的碎片走到桌前，把照片放在桌上轻轻地递到洛爸眼前。

其实这不是他们照的第一张全家福，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张全家福在更早以前，在任帅刚刚回到这个家的时候，那时的任帅脸上也不像这张照片上笑的这么开心，反而是一张臭脸。

不过，两张照片的经历都很相似，那张照片也是这样被摔在地上，甚至还被撕了个稀碎。

任帅自嘲地轻笑了一声，以前是这样，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

他这一声笑也唤醒了任爸的回忆，任爸沉默了一会拿过照片收到了抽屉里。

“又要把我赶出家门吗？”任帅淡淡地开口，“可惜我已经工作了，就算要赶可能也不能如您的愿了。”

当年不就是喊着把他赶出家门，就算后来找回来了，任帅也不会忘记那次的经历。

听到这话，任爸坐在椅子里，彻底泄了气，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任帅心里还是在记恨着他们，原来还是没法弥补当时的过错。

任爸哑着嗓子开口解释：“当年是爸妈错了，是爸妈不该不相信你，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们了。但是现在你也不该...你是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们吗？”

任帅摇了摇头，还是一如既往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我喜欢男人和这些事都没有关系，我没有要报复你们的心理，我也不把以前的事放在心里，我只是遵从我的内心。”

看着面前苍老的男人，任帅还是忍不住软了软声音：“爸，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认可。这些年来你们都很支持我的选择，为什么这一次，不能也支持我呢。”

他最终没有得到回答。

任爸一声不吭，把人赶出书房，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关了很久，任妈也像没事人一样和任远忙碌着收拾屋子。

夜深了，任帅躺在床上，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撕碎后又一点点粘上的照片，想到了以前的日子。

透过照片好像看到了一脸倔强的自己，无论被骂成什么样也绝对不开口解释，恍惚间还看到了攥着一把照片碎片坐在公园长椅里的自己。

他深吸了口气，翻身把照片放回抽屉，蒙住头闭上眼。

有时候他觉得挺可笑的，只要没发生矛盾的时候这个家就是父母疼爱、儿子孝顺的模范家庭，家庭氛围欢乐的好像每天都在上演喜剧。

一旦发生了他们不愿意接受的矛盾，父母就会揭开这张笑呵呵的面具，强制地要你接受他们的安排。

比如今天，他们的反应与态度其实有些超乎了他的意料，或许是这些年的平顺，让他相信他们是一对开明的父母，让他真的忘记了父母藏在心底的控制欲。

本来还觉得，对于三十岁的他来说，说服父母不过是件很简单的事，总不能还像小时候一样胖揍他一顿。

原来还是他想的太天真。

他们还可以拿家庭来压制他。

“哥。”门被敲响了，门口传来任远的声音，任帅一把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进来吧。”

外边的人就推开了门，连带着手电筒的光照了进来。

“...你搞什么，把手电筒关了。”任帅撑起上半身，挡住眼睛压低声音冲门口的人喊。

“哦哦哦忘了忘了，不好意思。”任远关了手机的手电筒，摸着黑一点点凑近床边，再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动静，任帅刚刚酝酿的悲凉情绪一下就被打了个灰飞烟灭。

任帅半靠在床上，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旁边的人挪来挪去，最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盖上被子靠在床上。

他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无奈地问：“我说任远同学，你是来干嘛的？”大半夜不睡觉来他房里吵他睡觉算是怎么回事。

“任帅先生，请您对我采取一个好态度，如果不是为了来安慰您，我也不想大半夜的还跑您房间来。并且之后的日子您说不准还需要我的帮助，请您珍惜我。”任远一脸沉重地说。

虽然对方看不清他的脸，但态度要摆在这。

“那我还要谢谢你？”

“不客气，都是自家兄弟。”

任帅被逗笑了，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身边的人也总算是呼出一口大气。

“爸叫你进去说了些什么吗？我都担心你压力太大。”任远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说：“他是不是砸东西了。”

看来他们也听到了书房里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