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正好是饭点,得知他还没吃饭,朱依依立刻带他找了个附近的餐厅吃饭,他口味清淡,她选了家粤菜馆。

茶水刚上,她和舍友就去了前台点菜,忘了拿上手机。

她手机的聊天记录正停留在她和舍友的对话

舍友:【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们你有个哥哥,还长得那么帅!】

朱依依:【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舍友:【依依,要不你今晚回来摸摸我衣服的料,看看是不是当你嫂子的料[呲牙]】

朱依依:【】

舍友:【我未来的小姑子,全世界最好的依依同学,你就帮我撮合一下嘛】

薛裴看到输入栏那行还没发出去的字,写着:【我帮你问问吧】

在淮城区的网球馆里,薛裴见到了一位许久没见的旧友张东峘。

他们当年是在一个科技论坛上认识的,已经有几年没有联系,听说对方现在正在从事金融业的工作,在圈内风头正盛,他们这次见面除了叙旧,还有一半的目的是为了谈合作。

不过张东峘是看出来了,薛裴今日的状态不怎么好,要是按照往常薛裴不可能让他有机会连赢三球。

打到一半,张东峘就已经体力不支,提议先歇一会,他们在休息区坐着,张东峘的女朋友拿着两瓶矿泉水走了过来,先递给薛裴一瓶,薛裴抬头礼貌说了声谢谢,声音无波无澜的,那女孩却愣了愣,耳根不知怎么红了,好一阵才说了句不客气。

张东峘刚好留意到这一幕,像是丝毫不介意,还笑着调侃道:“看来薛裴你魅力不减当年啊,不过也是,有你这张脸到哪不都是把女孩迷得七荤八素的。”

他女朋友大概听出了其中的揶揄,掐了把他的手臂,小声解释:“我只是看看,看看还不行么,我又没有怎么样。”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怪你,不过说真的,薛裴不喜欢你这一款。”张东峘笑着回道,提前掐灭她那些小心思。

张东峘确实不介意,他本身就是个爱出来玩的,对男女关系没有什么约束性的概念,不过是荷尔蒙之间的互相吸引,彼此还有感觉就在一起,觉得没意思了就分开。

男女朋友的概念在张东峘那是不存在的,顶多就是互相陪伴的关系,并且他是不婚主义,从不给对方承诺,也不希望对方跟他要这些不切实际的,在和每一任在交往前,他就已经说得很明白。

休息得差不多了,张东峘从座位站起来活动活动,刚拿起球拍,忽然想起一件事,问薛裴:“对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有个小邻居么,怎么今天没来。”

“就那个扎着个马尾,背帆布袋的,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观众席那看你打球。”

虽然已经有好几年不见,张东峘对这人倒是印象深刻,因为长得太过普通,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哪个带出来的妞不都是长得水水灵灵的,倒是薛裴每次都带着他那小邻居过来,让在场的女性都以为自己有机可乘,总心不在焉的,大概就是那种心理连她都可以,那我为什么不去试试。

薛裴仰头喝了口矿泉水,继而说:“她今天没有时间。”

“这样啊,她还在北城工作吧。”

“嗯。”

“你可能不知道,前几年我们一块儿打球,她们女孩在观众席聊天,我当时的女朋友问她为什么选择来北城读书,你也知道朱依依这分数在北城这上不了什么好学校,朱依依说因为你在这。

有另一个女孩说那如果薛裴毕业后去了别的地方工作呢,你也跟着去吗,她说,反正你去哪,她就去哪。”张东峘啧啧了两声,“你们还真的跟亲兄妹似的,去到哪都黏着,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薛裴走到一旁点了根烟,嘴里叼着,一边打火,看上去竟有些痞气。

他吸了口烟,哑声说:“没怎么样,她有男朋友了。”

张东峘眼睛瞪得浑圆:“真的?”

薛裴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干涩,仰头望着场馆上的白炽灯,大概是盯得太久了,眼睛竟有些发酸。

回家的路上,风从窗外灌进来,薛裴觉得自己好像比刚才清醒了一些。

可即便这样,他仍然不明白,喜欢了他十年的朱依依,是从哪一刻开始放弃他的?

第三十二章

因为周一要开周会, 大家都不敢迟到,朱依依也提前了半个小时到公司整理PPT。

在她们公司,周会是形式大于内容的产物。

讲的无非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的内容, 每个人花两三分钟就能讲完,但没有人会这么做,大家都默契地把时长拉到二十分钟以上,做足了表面功夫, 像1+12这么简单浅显的内容, 一定要加上一些高大上的术语修饰,非要从那么显然的内容里深挖出什么特别的洞察来。

而领导今天也特别有激情, 足足讲到十二点半下班才肯结束这场空洞无聊的会议。

下了班,朱依依和晓芸去附近一家新开的饭店下馆子,两人饭还没吃完,那头工作群里就来了任务,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给。

领导在群里她们俩,让她们下午去一趟北城理工大学,跟那边的负责人对接一下春季高校篮球赛的事情。

这个春季篮球赛是他们部门第一季度的工作重点,上头特别重视, 听说花了大价钱赞助的,势必要弄出点水花来, 不然钱就白砸了。

能让这抠门公司花钱是真的不容易, 朱依依感触很深,因为来这三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能掏出这么大一笔钱来打广告。

铁公鸡拔毛,那势必每一根毛都要发挥出最大的利用价值。

因为朱依依和晓芸是刚调来这部门的,负责的是最苦最累的活, 线上线下两头忙, 每天都要在北城各大高校间来回跑动, 还要负责宣传预热和联系各大高校的负责人,以及给一些学生拍摄短视频发布到社交媒体上。

这其实算是一个不错的锻炼机会,但领导定的KPI实在太异想天开,一个月时间官方的短视频号要增粉20万,达成会有2000块的奖金,但如果低于这个数,就要扣一半的KPI,晓芸听到之后,只想说这狗公司真的疯了。

一个只有832个粉丝的空白账号,要拍点什么内容才能涨粉20万,这简直是痴心妄想,而且才给那么一点推广经费。

推广方案也一直在变,这一周她就赶了三份新的推广方案,每天在交上去和重写之间反反复复,她看着OA系统上调休的工时已经累计到了21个小时,这也就意味着她这周平均每天加班时长都超过4个小时。

没有加班费,车费也不能报销,从地铁下来走路回家的那段时间,是朱依依每天都丧的时候。

她常常会发呆想很多事情,她想,如果当初她要是考上好一点的学校,是不是今天就不用过得那么苦那么累,是不是在找工作的时候就有更大的自主权,不用在这种公司里受气,不用天天熬夜加班还担心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优化”了。

更消极的时候,她会想如果下辈子过的还是这样的生活,她宁愿不出生,也不想再来这个世界凑数了。

她想起去年搬家的时候遇到一位师傅,年纪已经快五十了,大冬天穿着一件破旧的棉服,那衣服已经缝缝补补了很多次,后背全是歪歪斜斜的针脚,那天天气特别冷,他一个人扛着差不多两米高的衣柜从一楼搬到七楼,大概实在太重,男人从脖子到脸都处于充血状态,额头青筋凸起盘踞在额角,大滴大滴的汗滑落进眼睛,刺痛得频频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