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不打算去的,既然傅言礼想让她去,那她就去看一看,总归也吃不了亏。
可阿洛忘记了,她这具身体的路痴属性。
因为是偷情,所以她只能一个人前往赴约地点,结果刚踏出院子走了没多久,她就成功迷了路。
入夜之后的傅家宅子十分安静,古时候没有电,人们歇息得也早,这会天一黑路上一片昏沉沉,什么也瞧不见。
阿洛站在一处月亮门下,望了望头顶的圆月,淡定出声道:“我迷路了。”
夜色宁静,前方路边有一片紫竹林,细细的虫鸣钻进耳内,夹杂着竹叶被微风吹拂的沙沙轻响,犹如一首温柔的夜曲。
“你不给我指路,一晚上我都找不到地方。”
一阵狂风刮过,将鬓边长发扑在脸上,带来细微的刺痛,像是某人忍无可忍的怒火。没人进入幻境还能这么悠哉,连指路这样的小事都找他,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耐心地静静站了半分钟,阿洛眼前突然浮现一点亮光,像是一只闪烁的萤火虫,在她前方不远处漂浮。
萤火虫往前飞,阿洛嘴角轻轻扬起,抬脚跟了上去。
她追着萤火虫来到一个院子,院子里的男人显然等待已久,一见她就将她拉进门,急不可耐凑过来要跟她亲热。
阿洛一脚踹了过去,男人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是我呀!是我,你别怕!”男人觊觎她的美色,被踹一脚还给她找借口,以为她是认错了人。
阿洛语气淡淡:“找我做什么?”
男人爬起来,笑嘻嘻说道:“我这不是惦记你惦记得慌吗?咱们新婚燕尔,难道你就不想我?”
阿洛:“……我怕我折寿。”
男人却听不见这话,在他眼里,面前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嫂嫂正对着他撒娇呢。
“别担心,只要你好生跟着我,吃香喝辣都少不了你的。至于我那死鬼哥哥,怕他作甚,他病了这么些年,离死就差那临门一脚。你要是实在怕,我这里有味药,你加到他饭食里,保证不出半年,他就再也没法睁开眼。”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发现了又有什么?这府里谁不是盼着他死?当年大师可说了,他是煞神投胎讨债来的,他一出生亲娘就被他克死,他原还有个哥哥,也早早就夭折,还有他这一身病,都是煞神的煞气所化,整个府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也别为他心疼,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说这话时,男人语气掩不住的不屑厌恶,显然他是真的这么认为。
阿洛却清楚不是这样,傅言礼的亲生母亲是被他爹谋害的,因为她发现了他与弟媳的丑事。
他哥哥也是如此,他爹看起来像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手上却沾了无数条人命。
还有傅言礼的病,那不是病,如果她观察得不错,应该是人为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让他无法行走。
他明明是个正常人,却被人诬陷是煞神,将一切灾祸归结到他身上,让他成为人人厌恶惧怕的对象。
“这药是谁给你的?”阿洛问。
虽然这么问,但她没抱多少希望可以得到回答。
不料男人竟然道:“我娘,我娘特意找的药,这药没法叫他一下子就死,吃了就是让他变虚弱,最后在睡梦中死去,没人会发现的,你放心。”
不仅是这药,就连她这个冲喜的新娘,都是大夫人徐欣玉找来的,大概她会是个知情者。
第227章 第七章
自从阿洛拿到毒药, 时间再一次恢复正常流速,似乎就等着她给傅言礼下药。
这幻境很狡猾,或者说背后的那个人居心叵测。
如果进来的不是阿洛, 而是其他人,怕是真的会顺着幻境的走向, 把药给下了。
毕竟这是个幻境,所有人都是虚幻的,就算下药,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而且幻境的走向根本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进来的人或许还会觉得,自己在演一场沉浸式戏剧,“大少奶奶”这个角色本就应该给大少爷下药, 自己只是在演绎这个角色该做的事而已。
阿洛兜里揣着药, 又被萤火虫带回到院子里, 至于那位二少爷, 因为想要与她亲热亲热, 被她毫不客气打昏了。
时间流速正常, 阿洛也终于有空闲去找线索。
“这里有书房吗?”阿洛问守在门口的一位丫鬟。
丫鬟愣了一下,抬手指着旁边一扇门:“书房就是那间, 只是许久没进人了, 灰尘比较大,少奶奶要做什么吗?”
阿洛摇摇头,自顾自走到书房前, 推开门走了进去。
迎面扑来一阵裹挟着霉气的风,以及一股子变味的书香墨香之气,看来这房子的确很多年没打开过。
丫鬟跟了过来,给她点上屋子四角的灯烛, 书房内霎时亮堂起来。
幻境里的人物是可以交流的,除了强制走“剧情”的时候,其他时候和他们说话都能得到回答。比如这个丫鬟,在阿洛查看书房时,就用叹惋的口气讲述了一些事。
“自从大少爷病了,书房就再没人来过,也是可惜了。当年大少爷那般有才,谁又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从这丫鬟的口中,阿洛得知傅言礼出生时很正常,他的“病”并非天生,而是八岁那年突然出现的。
八岁之前,他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六个月就会说话,一岁便能认字,三岁与人对答如流,五岁就能吟诗作对,八岁时与秀才辩论都能不落下风。
这样一个少年天才,却一夕之间坠落深渊,莫名叫人想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语,岂不叫人可惜可叹。
八岁之后,傅言礼虽筋骨无力,但还是能强撑着提笔写字,不过随着病情加重,十五岁他便彻底缠绵病榻,每日坐在椅子里,四肢萎缩,身子都起不来了。
丫鬟絮絮叨叨地说着,阿洛一心二用,一边听一边在书架桌案上翻看,有些书有标注的痕迹,其上字迹金钩铁划、力透纸背,显示出主人的意气风发。
这些标注应该是他八岁之前写的,书本纸张都开始泛黄,有一句“大丈夫当志在天下,岂能偏安于一隅”的诗句边,傅言礼写下“吾应如此”的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