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临下骑在祝曳时身上,动作间祝曳时的后脑磕到了地板,瞬间撞得眼前发黑。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祝曳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魏起泽是谁,他几乎毫无体力,理智和本能告诉他唯一该做的事是求饶,“请你放开我、我的头好疼,求求你...”

“啪!”

自从患病以来,魏起泽的身体就像一只被加速的沙漏,那些曾经奔腾不消的力量与活力日夜不停地流走消逝,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他这只已经快要连一只猫都拎不起的手,能一巴掌扇得祝曳时嘴角冒血。

“跟我装?!”魏起泽将祝曳时两臂压在身下,看着血流从少年唇边划向耳侧,那些猩红色的液体,也曾是他向兄长所爱无果后被迫领受的责罚。

“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应该亲手杀了你,你这个灾星!”接二连三的耳光像一种古老酷刑,在铺天盖地的疼痛里,祝曳时终于想起,魏照钺曾一度相信自己死于出生之日,而向他传递这个消息的人,是他的弟弟。

两代人之间真正的仇恨在此刻才最终大白于天光,在延续百年的布恩迪亚家族中,阿玛兰妲终因嫉恨,伸出了刻毒的手。

“你应该叫我一声小叔。”魏起泽停下来 但很快转头吐了一口唾沫,“算了,太恶心了,还是别叫了。”

“不过还是让我好好瞧瞧你,不男不女的怪物,我该叫你侄子还是侄女?”魏起泽将食指探入祝曳时额前的绷带,豪不留情地将它一把掀翻,“看看你啊,是谁给你的脸,让你这么像他!”

他骤然落泪,泪珠噼里啪啦砸在祝曳时脸上,“是谁给你的脸,让你回来找他?!”

祝曳时奄奄一息,四目相对时,魏起泽看到了祝曳时眼里同样的恨:“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你早就应该死了你有什么!”

或许是身体本能的反抗机制,祝曳时用尽全身上下最后一点力气,抽出手掐住了魏起泽的脖子。

“你才该死!”他的唇边与下颌都糊着血,车祸中爆炸的头疼又裹挟住他的大脑,“我就是他的儿子,我凭什么不能...”眼泪喷涌而出,在尖锐喧嚣的疼痛里,祝曳时终于见识到这段起点即为错的父子关系,究竟能给人带来多么无穷无尽的灾难。

“说啊!说不出来了吧!?”尽管被掐着脖子,魏起泽也毫不犯怵,因为他知道,祝曳时自己心虚了。

“你回来找他之后没少给他惹事吧?让我猜猜,你害死了你的朋友,还毁了他的婚礼,检察院的人已经调查过他一次了,你口口声声叫爸爸的人马上就要去坐牢啦!真是多亏你啊!”魏起泽掩面大笑,连反抗都不需要,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就自动松了下去。

“我...咳咳、、...”虚拢的手最终落回到了祝曳时自己脸上,他捂住双眼,连哭都没有底气,“我没有...我不想害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任何...”

“你说的话自己信么!?”魏起泽掰开祝曳时的手,强迫和他自己对视,然而他却忽然陷入愣怔,久久不能言语。

“凭什么你和他这么像...”

他盯着那双与魏照钺十足肖像的眼睛,心口仿佛被一万根针穿刺。

“凭什么你得到了他的爱?!”

就像文学需要母题,在这群血管里流淌着相似血液的人之间,爱始终是他们的母题。

魏起泽泪流满面,连带被纱布遮住的左眼都变得湿润,“他竟然为了你这么个野种要去坐牢,明明他的人生就是被你毁了!”

遥远的古希腊文学脉络中有一种说法,接受悲剧是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他们三人之间,无疑祝曳时遭受了最多的磨难,而他却最百口莫辩。

“心虚了?知道自己是个害人精了?”魏起泽抬起一只手,抚摸上左眼的纱布,“你说我应不应该现在就弄死你,免得你继续惹事。”

祝曳时说不出话,在很久以前,被人压在身下欺负时他脱口而出的呼救是“爸爸救我”,而此时此刻,他连喘息都无比煎熬。

“怕了吧?怕他去坐牢还是怕自己会死?”魏起泽掏了掏风衣口袋,从里面取出一支签字笔,“其实还有办法,我可以救他,但你要付出一些代价。”

他按下弹簧笔的按钮,笔尖啪嗒一声出壳。

“赔我一只眼睛,然后滚得越远越好,只要你消失,我就可以留你一条命,还能让他免受牢狱之灾。怎么样,我是不是非常大度?”

群☆6O7~985~189?整理.2022?06?10 15:27:51

Chap.40 超脱

“So, Zhu, what do you think prompted them to do these, uh, immoral behaviors? ”

“Maybe it's because of love.”

“Ah,very emotional answer, but it is not convincing enough.Are there any other answers?”

“No,I'm sorry.”

跟欧洲游宣传广告上介绍的差不多,福斯湾南岸的冬天非常潮湿,雨雪交杂。

祝曳时把灰棕色的羊毛围巾在脖子上绕三圈,拔掉电脑充电线准备回公寓。

今天是休息日,教学楼里剩下的基本都是和他一样把选修课选在周末的学生。两周前他从《指环王精灵语》、《Pokemon Go》、《星际争霸攻》等一众奇思妙想课程里挑了一门听起来还算正经的《世界神话体系》。结果第一节课听到的内容就是埃及兄妹神苟合被父亲强行撕开、希腊众神之神娶了自己的女儿复又出轨...

他的头疼在教授提问他是什么导致这些不道德行为在众神之间屡见不鲜时达到顶峰。祝曳时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可能是因为爱吧。”

长得像圣诞老人一样的教授颇为惊讶,但显然这个答案并不正确。

教授讲得兴起,一堂课延迟一个小时才下。回到住所时已经是中午,祝曳时打开空空如也的小冰箱,没有什么采购食材的欲望。头疼愈演愈烈,翻出温度计量了之后他发现自己果然又在发烧。

气候阴冷,他的身体素质经过一整年的调养也不见多少起色,感冒发烧是常有的事。他像往常一样翻出感冒药片吃了两颗,换上毛睡衣爬上床准备蒙头睡到天黑。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噩梦密不透风,一双无形却有力的大手从他背后伸出,攀上他的肩胛,攥住他的喉管,最终捂紧了他的口鼻。

漆黑漫无边际,在腥气四溢的血潭中央,他一脚踩空,第无数次跌落逃离不了的深渊。

满地是血。

就在魏起泽将针管笔尖逼近祝曳时眼球的关头,巡房护士推开了病房的门。

“你们...!?”

金属托盘、温度计、剪刀镊子像雨一样叮铃哐当落了满地,护士目瞪口呆,但下一秒,比祝曳时还瘦的姑娘毫不犹豫地了冲上去,用身体撞开了疯狂的魏起泽。

“叫保安!出去叫保安!”

护士箍住魏起泽的腰,两个人一上一下滚成一团。祝曳时捂住天旋地转的后脑,凭本能连滚带爬往房门冲,他刚扒住门把,魏起泽一跃而起,再次将他拖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