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么了?”高兴瞠目结舌地问。
回答他的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咳嗽。
“药、快给我药……”女孩倒在地板上一边抽搐,一边发出虚弱的哀求。那张漂亮的脸就像水里的倒影被捣碎了一样,颤栗着扭作一团。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她的样子已经跟刚开门时的美丽性感判若两人。湿漉漉的长发茅草似地拗结在一起,睡袍也被揉搓得像一条皱巴巴的抹布。
“什么药?”高兴被吓得呆住了。
“哮喘……药……”
高兴陡然反应过来,原来她是哮喘病发作。
他第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就是离开。可是女孩的一只手紧攥他的裤角不放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于她身体里的恐惧和绝望。
“救救我……”
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她可能会死的……高兴看着她青白的脸,思绪一片混乱,就像回到了车祸发生的那晚。妈的,怎么倒霉的事情总是缠着我?
说起那场车祸,虽然他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心里却并不好受。诚然肇事逃逸是逼不得已,可胖子毕竟是无辜的……现在同样的选择题摆在他的面前,救还是不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腰扶住了女孩。他不想再经受一次良心的折磨。
“药放在哪里?”
“客厅……黑色手袋……”女孩断断续续地说,每一个字都消耗了不少的力气。
高兴奔进客厅。房间里开了空调,温度舒适,跟外面的寒冷简直两个世界。住宅楼自备的供暖设施没有启用,可能是由于业主入住率很低的缘故。
璀璨的水晶吊灯,华丽的布艺沙发,光洁的原木地板,整体的装修风格浪漫雅致。拥有这样一套房子,是高兴梦寐以求的梦想,而以他现在的能力,只能在城中村的筒子楼里租住一间狭小的单位。
“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住进这样的房子里了。”高兴黯然地想。
他在沙发上找到了女孩所说的黑色手袋,连忙带来给她。
女孩哆嗦着将手探进袋内,掏出了一支喷剂对准鼻腔摁下。但没有反应。连续又摁了几下,依旧没有反应它竟然是空的。她骇然地瞪大了眼睛,好象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空的!有没有备用药?”高兴问。
女孩指指向客厅,虚弱地吐出了两个字:抽屉!Ⅴ⒐②
高兴再次冲进客厅。他打开了所有的抽屉,终于在其中一个发现一个崭新包装的盒子,看外面包装上的图片,跟女孩所使用的喷剂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它了。
他手忙脚乱地拆除包装,由于紧张,盒子被撕得支离破碎。随手拣起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筒。
返回来时女孩已经无法自己操作。他只好托起她的头,学着她的样子将喷剂对着鼻腔摁下去,然而怪事发生了:他的手指没有感受到一点阻力!再摁,还是如此。
“又是空的?怎么会?这不是新的吗?”高兴吃惊地叫了起来。
女孩的嘴巴激动地张合着,就像一条搁浅的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高兴感觉得到生命正从她的身体里慢慢抽离,而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攫住一样。
他想救她,却无能为力。
女孩软绵绵地抬起手指,欲言又止地指了指那束玫瑰,然后无力地垂了下去。失去了光彩的大眼睛徒然地瞪着高兴,只剩下绝望的空洞。高兴颤抖着将手指放到她的鼻孔下面,马上毛骨悚然地弹了起来……
她死了。
他颓然地举起那支见了鬼的喷剂,准备像对待死耗子那样狠狠地砸在墙上,可是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上面的一行字上。
本品适用于花粉过敏性哮喘患者。
花粉过敏性哮喘像是被人从后背扎了一刀似的,高兴震惊地停止了动作。
他看了看那个女孩,又看了看那束花。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一个陷井。
6
这是一个陷井。
这个声音在高兴的耳朵里发出阵阵震耳发聩的轰鸣。他倒退几步,喝醉了似的跌坐在地板上。很明显,那个男人的目的不是送花而是索命。而他则被稀里糊涂地利用,成了代罪羔羊。
恐惧,愤怒,像飓风一样袭击了高兴。他从口袋里掏出机,翻出那个男人的号码拨了过去。手机只响了一声,对方就马上接听了,好象知道他会打来一样。
“混蛋,你骗了我!”高兴怒吼。
“呵呵,你说对了,可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男人的冷笑像剃刀片一样刮着他的耳膜,“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你那天晚上干了什么我只是随机拨了一个号码而已,恰好你中了彩。”
高兴的脑子又是轰的一声……还有什么比这个真相更震撼?他被人耍了,彻头彻尾地耍了!这个卑鄙的男人,只用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他推向了万丈深渊!他原本只是肇事伤人罪不致死,可是现在,他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他妈的,老子要杀了你!”高兴对着话筒咆哮。
“好,我在这里等着你,⒌⑨㈡问题是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能找到我吗?你甚至连我的性别都不清楚,要知道,伟大的变声技术完全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别和年龄。也不要愚蠢地想通过这个电话号码调查我的身份,不怕告诉你,这里面所有的信息都是假的!只要把这个电话卡扔掉,我就会像沙漠里的一滴水珠一样,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你信不信?”
高兴被噎得哑口无言。
男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我是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赶紧清理自己的指纹和痕迹,带上那束花离开作案现场。”
他的语气充满了关怀,像个循循善诱的长辈。
“指纹?痕迹?”
“是啊,除非你想把牢底坐穿……哦不,谋杀罪应该是枪毙。”
“你胡说,我没有杀她!是你!你利用了我!”
“法律规定谁主张谁举证,可是你根本找不到我,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你是无辜的,所以你认为你的话会有人信吗?”男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兄弟,好自为之吧。希望你明天不要出现在新闻的头条上。再见!”
电话挂断了。整个世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高兴茫然地瞪着眼睛,只觉得头晕目眩。几分钟后他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思维的功能,那个男人说的对,如果不想被人当成杀人犯抓起来,就必须尽快毁灭掉所有的有可能暴露身份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