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辛匀已经不想浪费耳朵,去听李漠解释一件有可能不存在的事,他也完全不相信喝醉酒的人,对方连清醒都做不到,讲出来的话又怎么能信呢?

“晏生……”李漠起身,和晏辛匀平视,“我没有这样想,我从来没有。”

“那就接受一切,把过去翻篇。静水。”晏辛匀挑明,“你可以容忍我有一段商业婚姻,这种宽恕我对你同样有,不必为了一个吻搞乱自己,明不明白?”

李漠在他安抚下,完全消除心中的难过。晏辛匀就是一记神奇药水,总能在他心慌意乱的时候一针扎下去,药到病除,让他恢复正常状态。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太患得患失,也许我有心理障碍。”

“谁都有心理障碍,但它的基准是源于爱。”晏辛匀拍拍李漠,“我年轻的时候很多次认为,自己这辈子结了婚就会得过且过,浪费掉人生与爱,如果不是遇见你,我现在恐怕连小学生都不如。”

他说的隐晦又直接,“人总在讲,何时遇到一个真命天子,那时在香港,你做小苏的李指导,和你相处的第一个瞬间我就觉得很舒服,很自在。人是很奇怪的,很多时候根本意识不到性别不会成为爱的枷锁,反而是一种解禁状态。就像20年前你让我去猜自己未来会是什么一个状态,我哪里敢想会有你在?人类大脑30岁才发育完全,30岁之前的人生一塌糊涂,按照完全对这个世界可以建立认知观的年纪来算,我今年刚好17岁。”

这个说法很奇怪,晏辛匀忍不住笑了下自己,“你说,一个人17岁就喜欢上的少年,怎么会不愿意,不舍得,甚至不去奢想能和他共度余生?别再说你愧疚,同等量计算,你现在还处于发育中状态,虽然有点变态,多少是我该愧疚才对,我竟然老牛吃嫩草,搞了一个这么漂亮的sweetheart宝贝。”

他太知道如何拿捏李漠的笑点,短短两句就把小朋友哄得多云转晴,笑容大放异彩。

“现在不想哭了?”

“不想了。”李漠乖巧摇头,“真讨厌,我总在你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所以我讲你是个发育中的小孩。”晏辛匀跟他开了句粤语玩笑,手指将李漠乱掉的发整理好,“去上班吧,这边不用管了。”

李漠点头,临走前看了一眼烂醉的丁秉文,不由叹气:“这个,这个……”

毕竟是领导,就算对方如泥,他也不敢理所当然的骂出口。

“这个大祸害。”晏辛匀替他骂出来,甚至折起袖子,假意要去收拾丁秉文,“乱讲话的东西,真该把他这副糗模样拍下来放到网上去,让他尝一尝厉害。”

两人捧腹笑了一阵,李漠离开,回去工作岗位。

晏辛匀目送小朋友走掉,在私房菜门口,又一次从盒子里拿出一只好彩。他今日不知怎么了,就是想抽烟,没由头的心烦。

手机在震,路过两个女学生朝这边看,晏辛匀避开目光,转过身躯,在一旁的灯箱后面接电话:“什么事。”

那头是吴媚,歇斯底里的吴媚:“你真系傻咗,为二奶做到呢个份儿?!知唔知呢个婚恋珠宝品牌系我友嘅族产,关系各洲利益,你话推就推,有冇谂过我颜面?”

她分贝过高,晏辛匀将手机撤远,几秒钟才慢讲:“我同你讲得好清楚,我要离婚。呢半年我已推跌所有嘅代言,婚恋珠宝系其中之一,何况原定契期都已经临近,我只系唔再续签,你无权干涉我嘅决定。”

“你真系当我傻!你做到呢份,唔好怪我喐关系查嗰个二奶系边个;几十年夫老妻,你跣我面丢尽,我唔会畀你咁好过嘅!就算你死我活,我都一定要揾到你个二奶,畀佢身败名裂,晏辛匀你个扑街,你死作啊你!”

晏辛匀不肯听她骂人,率先结束通话。

站在避光处抽完一支烟,他再次拨出一个电话:“Johnny,离婚协议有冇写好?我想一周之内将呢事理完,唔想再拖。”

Johnny毕恭毕敬:“晏生,divorce settlement我早邮畀吴主编,佢助理代收,但应该直接过档嚟咗佢真人手。佢冇畀你答复?”

晏辛匀对此事一无所知,回想吴媚态度,对方应该是已经收到文件,只是心有不甘,不肯承认感情破裂事实。

几十年婚姻,他最了解吴媚那个人。对方爱面子,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为了一切看似完美的东西可以舍弃许多,甚至连自身幸福都可秉身世外。不愿离婚是吴媚的选择,他分开念头已定,风雨不可摇撼。

“我想问下,如对方执意唔离婚,可唔可以有最直接嘅方式断掉婚姻关系?”

他说的一清二楚,律师明白无法挽回,也亮出底牌:“如对方家暴或者吸毒、虐待,法院会直接判决。正常下,系先根据关系调解,如分居两年以上证实感情破裂,分手率会高啲。”

晏辛匀仔细回忆过吴媚,才发觉这段婚姻有名无实,已经败坏多年。他现在根本想不起来吴主编有什么个人性趣,餐饮癖好,甚至是一些不良习惯。分居两年是一个底线,两人从婚后苟延残喘了三四年就决定各自居住,晏辛匀几乎未曾返家,九龙的豪宅房产留给吴媚,他自身常年居住酒店,只有极其特殊的场合才会夫妻共同出现。

这样说来,分居这一条可以坐实,其他还需再定。

“晏生,而家要点?(现在怎么办?)”Johnny问道。

“按照正常流程办。”烟抽完,晏辛匀推门重返私房菜,在吧台结算,“该起诉起诉,如果对方坚持调解,就告知法庭我不同意,感情已破裂,分居多年,没再和好必要。”

律师收到命令,挂掉电话,迅速着手这件事。

晏辛匀将单买下,一时失笑。明明说好是丁秉文请自己,到最后还是由他买单。这点小钱他不放在眼里,回到包厢给丁秉文点了一杯陈皮茶,把人脸蛋拍醒,坐在椅子上慢慢的抽烟。

丁秉文睡了15分钟,醉意渐消。他支起脑袋,见包厢里没有媒体同事,伸个懒腰问:“散场了?我没有失态吧?有没有给你惹麻烦?”

晏辛匀嗤笑,嘴里咬着烟,一脸深仇大恨:“何止惹麻烦,你差点把我的嫩草连根拔,断送我此生姻缘。”

第38章38小

丁秉文显然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瞪大眼睛捧着陈皮茶喝一口:“真假?我这么罪孽?”

“何止罪孽,你险些让我失去爱情。”没有外人,也没有伤心的小朋友,晏辛匀敞开了当的问:“李漠真和家姐……?”

“这事我不想告诉你,好像我出卖朋友,亲人一样。”

“你醉酒时已经说了。”晏辛匀已经抽第三支烟,今日瘾犯了,真的很凶,他就想通过尼古丁来疏解一些肺部的浊气,“我想这根本没可能,李漠不是没分寸的人,就算和陈尹上下级,也不会做出违背职场原则的事情。”

“你问我,我确实亲眼看见了。”丁秉文放下陈皮茶,吐出一片叶子,“那时候老爷子非让我去接手广播大楼,说什么给我铺好路,只要一个理由我姐就能出局,让我上。我太知道陈尹的性格,她那个人和吴主编有点像,两个都是特别要强的女强人,对工作一旦纠结,很难有人敢背道而驰。她小时候叫陈颖的,你不知道吧,后来念初中自己改成陈尹,因为颖听上去太小家子气,真是。”

富人家对于儿女起名一向偏重于风水。在香港,很多有钱的地产氏族连生辰八字都要计算一番,再去给儿女定名。

晏辛匀听丁秉文讲这些,略有感慨:“你说这些,我能感同身受。我这三个字就是专门请五台山的高人算过才定。我印象比较清,小时候因为取名的是父亲,没少和母亲闹矛盾,他讲女人家迷信,但母亲就是执着于要去算一算,再定夺。有时候名字里缺少什么东西,确实会对人生有一些影响,然后我就一直拖到五岁,才终于有自己的名字。”

丁秉文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啊?我也是这样,你说我一个男人叫小文,像话吗?”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不自觉跑偏,多年老友就是这样,总能从一个话题衍生出许多子题目来。到最后晏辛匀问:“你真的看见他们接吻?”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不太确定。”丁秉文说,“我记得那是挺多年前的事,那个时候好像我姐的项目出了问题,当时被我爸使绊子扣住所有资金,冻结不能使用。她背上了特别大的一个窟窿,我爸以为我姐会低头服软,听他的嫁人,没想到她最后仍跟个倔驴一样,死活不低头,后来那不是就出了经济案件,把李老师也牵连进去。”

丁秉文长吸一口气,用力搓了搓脸:“那天晚上我只是觉得我姐太不容易,想去楼里看看她。结果在外面就看到他们两个人接吻,不知道谁先主动,但确实是亲在一块了。以我姐的脾气,这么多年单着,如果是李老师主动,她想必对人家有点意思,但我觉着多半是陈尹主动,因为当时李老师那个身态很僵硬,很奇怪,好像被强吻一样,完全没料到这件事会发生。”

晏辛匀听到这里,基本就明白了一切。朝夕相处的同事,突然之间面临了一个巨大坎坷,对方安慰两句,难免情意升温,女孩子家忍不住拿李漠当成有情郎,渴望讨一点点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