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又宁和陆屿一样,一出生就站在山顶,在陆宁禾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在山脚折腾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在山顶见过了陆宁禾见不到的日升日落。
结婚也没有关系,陆屿铁石心肠,没人能够忍耐他。陆宁禾好像还不知道,这个世上,两个人以婚姻为名义结合在一起的原因,并不单单因为互相吸引互相喜欢,这甚至只是一项次要条件。
陆屿可以轻而易举击溃他的防线,也并不是因为陆屿是养育他长大的哥哥,更多的是别的,令他心脏隐隐作痛的东西,那不是亲情,也不是占有欲。
陆宁禾睡得不好,朦朦胧胧中做梦梦到以前的同学,也梦到那落满雪的北国,他只跟着母亲去过一次,而且那时他还很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记得,过去十几年他从没有梦到过。
他们住在山脚下的小木屋里,木屋里的老太太说他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小孩,给了他一块怎么都吃不掉的面包,他那时候牙都没几颗,面包在嘴里泡了得有半个小时,拿出来还是完好如初。
他把面包捏在手上往桌子上砸得砰砰响,妈妈就拿过去,用小刀刮下一点喂在他嘴里,那面包什么味道也没有,但他还是很开心,像是尝到了什么人间美味。
窗外还有长着很大的犄角的小鹿,身上有漂亮的纹路,会侧目看躲在房间窗户里往外看的水色大眼睛,屋内柴火燃烧得噼啪作响。
原来幼时还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他又梦到和陆屿出去玩,梦到他的初潮,他惊慌失措,以为自己命不久矣,陆屿当时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却一点一点引导他接受自己的身体。陆宁禾知道的那些生理知识,也都是陆屿提前学过了,再一点一点告诉他。
陆屿带着他出去玩,会举着奶茶等着他喝完,他走累了陆屿会蹲下去背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背上休息,陆屿的背宽厚有力,没人比他更属于陆屿拥抱起来是什么感觉了。
外人面前冷冰冰的陆屿,会在冬天用干燥温暖的手心给他捂住小腹,陆宁禾会皱着眉毛缩在他怀里,汲取陆屿身上炙热的气息,和香水残留的香气。
他以为他们会永远这么幸福下去,不再需要其他。
但转眼他又接受了,结婚的人还可以离婚,从亲密回归陌生,但他与陆屿间的关系,会永远绑定,是客观事实。
鹅1690
第28章28.预谋逃走了颜
陆宁禾起初以为他们只在御苑住一小段时间。
可是东西几乎都搬回了这边,管家每天守着他,阿姨把饭做好了,就上楼来敲门,叫他下楼去吃饭,陆屿每天都回家,没人提江又宁的事。
他试图出去,但是走到院门门口时,管家就会过来劝他,外面风大,回去休息吧。
管家也成了陆屿的帮凶。
他只能在楼下小院里来去自如。
陆屿在外面飘落碎雪时回家,他好像喝多了,推开陆宁禾的房门的时候,陆宁禾背对着他,呼吸绵长,但陆宁禾没有睡着。
“我想出去。”陆宁禾说。
“出去做什么?”陆屿靠在陆宁禾身边,床被带得陷下去一点,“家里不好吗?这么多人照顾你你还不满意?”
“我要去上学。”
陆宁禾声线有些颤抖。
“不用。”陆屿说,“我会帮你申请好学校的,你不是学习太累吗?”
陆屿长长叹了口气,像是突然变得很轻松,说道:“是想你的好朋友了?”
“我没有。”
“嗯,没有就好。”
陆宁禾像是突然发癔症一样,开始说:“你不能永远把我关在这里,我需要出去,我说过我不是你的宠物。”
“但也没关系,反正你永远不会听我说话。”
陆宁禾想,陆屿到底知不知道,即使陆屿不把他关在这里,他也不会乱跑,陆屿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他究竟能理解爱吗?陆屿什么事都做的那么好,怎么做不好这件事呢,相信自己有那么难吗?
“我会听你的,你就在这里,乖乖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还是不能出去,雪一直没有停,御苑外都被蒙上了厚厚一层白纱。
十二月二十八日,大雪,陆屿说二十九号有事,晚上不能一起吃饭,让陆宁禾吃完晚餐早点休息,不用等他,跨年时可以一起看烟花,问陆宁禾喜欢什么样的。
陆屿的声音透过电话音传来,带着微微的电流,大概是因为下大雪信号也不太稳定,有些话陆宁禾听得不是很真切,他们又恢复了往常的相处模式,最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二十九日,江又宁携朋友来到别墅,她穿着长长的风衣,里面是包臀短裙,一头长发卷着精致的波纹,像绸缎。
陆宁禾起初还以为是陆屿回来了,走出来看,结果站在二楼看见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突然见面的嫂子。
他下楼来,对着江又宁说:“你好。”
“你好,我是江又宁。”
“嗯。”陆宁禾有些天没有和陌生人说过话了,不太安定的用左脚踩着右脚。
家里地毯几乎铺满了,因为陆宁禾小时候总爱趴在地上玩,每一个区域都有陆宁禾的成长轨迹。
他突然觉得以前踩着温暖的地毯,此刻居然有点凉。江又宁和他一样高,一低头就看见陆宁禾的一双脚。
很白。
每个趾头都很圆润,指甲修剪得很好,右脚倒数第二个指头贴着创可贴,上面还微微有点血迹,趾头和脚后跟都是粉色。
“你学跳舞的?”江又宁问他。
“嗯。”他像被叫到办公室犯错的学生。
“完全看不出来。”江又宁说,“你脚上没有一点伤。”
然后江又宁顿了顿,指着创口贴,“当然我不是指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