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禾几乎是一眼就找到了陆屿，在窗户蹦蹦跳跳的，希望陆屿可以看见自己。陆屿皱着眉头看着他，举手示意老师自己需要提前离堂。

走出来之后，陆屿站在陆宁禾对面，他们其实才分开一个多小时而已，但是在三岁小孩面前是没有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的区别的，只要分开了，一分钟就是很久很久。

陆屿蹲下来看着陆宁禾，陆宁禾就亲亲热热走过来用手臂搂着陆屿的脖子，被陆屿捏着后颈的衣服拉开，陆屿冷冰冰地说：“你总过来，会打扰我，也会打扰其他的哥哥姐姐上课。”

于是陆宁禾脸上的喜滋滋瞬间消失了，蓝色大眼睛又盈满眼泪，陆屿毫不留情：“又要哭？”

他就赶忙伸手擦眼泪，说没有，“哥哥，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我还没有下课。”陆屿说，“你现在过来会打扰到我，你就算是想在这里等着，也不应该站在这里蹦蹦跳跳的，你以为只有我能看见你吗？”

陆宁禾就呆呆站在原地罚站，不敢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会惹陆屿生气，从他受伤以后，陆屿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讲话了，可是一来学校哥哥又这样对他，他好讨厌学校。

陆屿不再继续说话，离下课也没有几分钟，没有必要再去上课，转头准备去食堂，陆宁禾连忙跑着跟上去，拉着陆屿衣摆的小角，被陆屿拍开，陆宁禾又委委屈屈伸手上去抓着，这次陆屿没有再拍开。

路上偶尔回头学生偏头看陆屿，大多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陆屿旁边会站着个小娃娃，学校里像陆宁禾这样的金发碧眼的外籍学生不少，所以他反而变得不显眼。

食堂很大，人少，陆屿去买了两份套餐，一份放在陆宁禾面前，幼儿园的本来应该一个班在一起吃饭，陆宁禾应该是说自己要去找哥哥一起吃饭，所以老师才让他出来。

小勺子放在陆宁禾面前，陆宁禾不敢造次，拿着勺子就往嘴里塞。他吃着吃着又觉得很委屈，眼泪落在勺子里，陆屿开口和他解释：“你下次要来等我，就站在今天那个位置不要动，我出来会看见你。”

陆宁禾心情才又好起来，挂着泪珠子嗯嗯，又美滋滋了。

陆屿带着陆宁禾去了学校分的学生宿舍，单人间，里面一个暑假没有人住，阿姨刚来收拾过，还留着一点清洁剂的味道。

这房间小小的，和陆宁禾没回国以前住着的地方大小差不多，不过更加规整一些。

陆宁禾被陆屿放在床边，在衣柜里找到一件短袖给陆宁禾换上，空调也打开开始缓缓工作，房间里的热气就瞬间被驱散了，下午要三点才上课，陆屿让陆宁禾躺下睡觉。

陆宁禾躺在最里面，问：“那哥哥呢？怎么不睡觉？”

陆屿去浴室换完衣服，出来也躺下：“也睡，快闭眼。”

陆宁禾又贴着他的耳朵开始说，有点像责备：“我以为你今天不理我了，我想找你和好，才来找你，那个小门好难走，哥哥。”

陆屿嗯了一声。

“不过我不生气。”陆宁禾亲亲陆屿的耳朵，“哥哥对我最好，我一直和哥哥在一起。”

陆屿老是听他说这些话，但也不觉得很烦，只是不怎么回应。今天也一样，他只是摸了摸陆宁禾的头发，让他快睡觉，别再念叨。他就乖乖睡觉。

房间里空调不比家中的空调那么静音，像是为了昭示它在工作，扫风时的声音堪比普通电风扇的声音。

往常陆屿在这个房间里总是睡得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总是和陆宁禾睡在一起，现在被陆宁禾软软的身体贴着，竟然也睡的很好。

并且一个噩梦也没有。

鹅1690

第11章11.汪汪颜

他每日来陆屿窗前等，不再吵闹，起初老师还有点不心，后来发现他就在陆屿窗前就乖乖蹲着，不到处乱跑也不到处乱叫，就不再过度关心他了。

有时候在陆屿的小房间里，中午陆宁禾会睡不醒，一直睡到下午五六点放学陆屿才回去把他叫醒一起回家。陆宁禾喜欢这样的相处，哥哥每天中午给他买的菜他都很喜欢，而且哥哥总是把碗里的好吃的放在他碗里，在小房间可以和哥哥贴得紧紧的，还可以抱着哥哥的腰，哥哥也不会推开他。

有时候在幼儿园新学了一首歌，他会贴在陆屿耳朵边悄悄唱，陆屿这种时候大多把眼睛闭着，嘴角会有一点弧度，陆宁禾奶音重，唱歌不算跑调但绝不是好听，贴着他的耳朵唱歌时热气也会洒下来，悄悄话一样，陆宁禾很喜欢亲他的脸颊，然后说：我要一直这样抱着哥哥。

他会把世上只有妈妈好改成世上只有哥哥好。

他学会了很多，比如自己上厕所，比如自己刷牙洗脸，比如自己穿衣服穿袜子，他都做得很好，而陆屿并没有刻意教。

许为那里也照常过去，但是许为不再让他分开腿检查，似乎外观只需要检查一次就好，只提示陆屿如果陆宁禾说自己什么地方不舒服的话，再详细检查。

小孩子也会有很严重的性别意识，陆宁禾并不是特别乐意给他人看自己这个部位。他这个部位也随着年龄增长在慢慢长大，再后来陆屿就不再帮他洗澡，而是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只说一次，后来这件事就由陆宁禾自己做。

门口小院儿的三叶草早就被铲平了，不再绿油油一片，陆宁禾逐渐长大，手脚协调能力也在变好，三叶草这样随意播种就能发芽的东西已经不能满足他的动手能力，开始种植一些真正的花。

陆屿一开始告诉过他，他种的这个不可能开花的，他也不信，吵着闹着说要等它开花，结果等了一个季节它也没有变化，还是绿油油一片。在一个有很多星星的夜里，他一个人在那个小小的花园里，或者说是草园里，待了很久很久，东看看西看看，像是在跟他种的每一根草告别，依依不舍的。终于在陆屿把灯关了的时候，连忙跑回去敲门，在门口说着哥哥我错了，下次一定早点回家。

门一拉开他就跑到浴室去洗漱，丢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洗完澡就爬到床上去靠着陆屿，奶声奶气贴着陆屿说：“明天我就把小草拔了，管家叔叔说你不喜欢。”

陆屿翻身，半晌才开口：“没有不喜欢。”

只是陆宁禾已经睡着了。

两人不再一起回老宅，陆老太太身体每况愈下，不过靠营养品吊着，暂时不危及生命安全。陆娉婷还是阴阳怪气，家里总是冷冷清清，没什么客人，只有陆屿过生日会在老宅办，那一天会极其热闹，宾客人来人往，陆屿穿着合身西装，拿着装着和香槟同色的茶水的高脚杯穿梭在名利场，年龄小不影响他的地位，没人敢多和他说什么，礼貌性的祝福，送上值钱但毫无心意的礼物，名贵的手表，限量的领带，甚至是拍卖会上的钻石，对陆屿来说根本用都用不上。

不过钻石他会带回去，交给在家里等他的小孩儿，陆宁禾不知道那些石头的价格有多高，只知道五颜六色而且亮晶晶的，他很是喜欢，有时候他会拿一把在他的小花园里摆一个小爱心，然后被阿姨捡回来交给他，告诉他这个可不能乱丢，哥哥要生气的。

他就放在陆屿送给他的巧克力吃完后的小盒子里。他觉得很搭。

哥哥交给他那些石头的时候，他就会给哥哥拿出他准备的礼物，有时候是在幼儿园里画的贺卡，有时候是和阿姨一起做的蛋糕，有时候是花园里开的一捧花，有时候是自己去精挑细选的钢笔，有时候是字写得七拐八拐的许愿卡片。

他也会给陆屿买手表，不过是那种初高中生最常用的电子手表，到整点了还会发出“滴”的声音那种，陆屿不喜欢这种会发出声音的东西，不乐意戴，他就泪汪汪的看着陆屿，等着陆屿叹一口气，把手伸出来，陆宁禾再笨手笨脚地给他戴上。

他没什么钱，钱都是陆屿偶尔给他的，然后他存起来，放在曲奇盒子里，只有在这一天他会从里面拿出一大沓，牵着管家的手出去逛商场，问管家哥哥会不会喜欢这个会不会喜欢那个，管家大多数时候会说：“小少爷选的少爷都喜欢。”

但是在陆宁禾挑一些巨大的兔子玩偶或是粉色发夹一类的，委婉建议道：“少爷收到这个可能心情不会太愉快。”

自从陆宁禾来到这边之后，家里总算没有那么压抑了，陆桥还是极少回家，有时候甚至半年都不回来一次，回家一次也只能吃一两顿饭就又走了。打给陆屿的生活费越来越多，卡里的数字逐渐一眼无法数清楚具体有多少位。

陆宁禾之所以会考虑到送给陆屿兔子，是因为陆宁禾到了这边这个家以后，第一次过生日陆屿给他买了一个柔软的垂耳兔玩偶，他后来每晚睡觉一只手抱着哥哥，另一只手就抱着那只棕灰色的兔子，第二天醒来他一般会双手抱着陆屿，兔子被踢到脚边。本来陆屿是希望他能抱着兔子自己一个人去隔壁房间睡觉，但并没有什么用，陆宁禾还是待在这个房间。

后来他又见过一次陆诗如，陆梁一家带着自己的宠物小猫一起来到这边，陆宁禾爱不释手，后来就经常明里暗里暗示陆屿，家里好需要一些会汪汪叫的小动物，让哥哥猜是什么。

陆屿就说：陆宁禾。

他就生气，躺在床上翻过身不理陆屿，不过三分钟就转过来，嘴里“汪汪”叫了两声，一边继续暗示：只有假汪汪，好孤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