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4.父母爱情

两人当晚没有回家,反而是沿着山路走了许多,最终在山脚下的快捷酒店凑合了一晚。

虽说已经耗光了大部分精力,沈景瑜却彻夜难眠。杨傅躺在他身旁,用手轻拍他的腰侧,看起来也是无法安稳入睡的样子。

“杨傅。”沈景瑜在黑暗中轻唤一声。

“嗯?”

“我爱你。”

他凑近杨傅怀中,嗓音有些沙哑:“原本我以为,表现过多的爱会置我于危险之中,所以总是不愿意说,可我现在明白,爱就是要说出口的,总畏首畏尾又有什么意义呢。”

闻言,杨傅轻笑起来,黑暗中,他的笑声尤为突出。

“你晚上说的那番话,让我心脏很酸……”

沈景瑜喃喃道:“我很难过,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你之于我又何尝不是呢。”

杨傅习惯性地牵起他的手,轻吻手背,仍旧沉默不语。

“呵…”沈景瑜也低笑一声,颇有些自嘲的意味:“你走吧…也带走我灵魂中的一部分…不回来也没关系,我不后悔。”

两人交换了一个深而缓的吻。杨傅用手掌牢牢托住他的脖颈,唇舌的交缠,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杨傅最终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哄道: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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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片落叶也歇了。

沈景瑜引来了第一个没有杨傅的冬天,以往他都会在冬日的傍晚,站在医院门口的大树下等他,如今却不在了。

他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有种莫名安定,他将这种安定归结于与杨傅见那一面的原因。具体究竟是为何,他说不清了,可能是因为他对杨傅的爱已经转为了源源不断地给予而并非索求,于是哪怕只是一次见面的能量,都足以令他撑过那难熬的冬季。

沈岳阳的病很不好了,肝源始终没有匹配上,主治医师说他最多撑过冬季,运气再好一些或许能到开春。年关降至,他只能卧床静养。某一天可能是灵光一闪,将众人都召之他床前。他是个很积极的人,哪怕到了这种时刻,也能笑着安慰儿女。

“我这一生,受过苦,也享过福,在人生的最后还抱到小孙女,我没什么遗憾了……”

短时间内,他苍老了许多,但眼睛依然铮亮。沈景华凑上前去,听他安排后事,只乖顺又体贴地点头,偶尔捏紧他布满褶皱的手,眼里噙着泪。保姆李阿姨抱着饺饺立在她身后,也是一副泪湿湿的样子。

“景瑜,你来…”

沈岳阳招招手,将他召到身前,同样是紧紧握住他的手,他的唇颤抖着,眼神却很心疼:

“我知道…你这孩子也受了不少苦,你总不告诉家人,自己就消化了,这样怎么令我放心呢…”

说罢,两行清泪从他眼角滑下:“你有令自己幸福的能力,你那样坚强,我相信…你总能处理好的。爸爸保护不了你了…以后…以后无论再怎么样,你都要好好生活…好好爱自己…啊…”

他用仅剩的力气,热切地望着沈景瑜,这是位伟大的父亲对自己儿子最后的挂念与关怀。

“我知道的…你好好养病就是了…”他强忍着泪安慰道。

去年此时,他们还一家人聚在明月楼喝酒庆祝新年,沈岳阳那时还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短短一年,沈景瑜就不得不与疼爱他数十年的父亲告别。

他实在无法忍受,只好转过身去拭泪。原本在他身后的吉克阿木走上前去,颇有些凑近,他一改往日憨厚老实的面容,很是消沉:

“沈叔叔…”

“阿木,你是个好孩子…”

沈岳阳弯起眼笑了:“在人生最后有你陪伴,我也知足了。只不过…”

他顿了顿:“你不要误入歧途…早日回头吧…不值得…”

姐弟俩不懂他的话外所指,只对视了一眼。吉克阿木闻言慌忙低下头,接着便爆发出极度压抑的、低哑的哭泣声。那孩子黝黑的皮肤被蒸的通红,很是可怜的样子。

“散吧…散吧…”沈岳阳挥挥手:“走吧,孩子们,我要休息了…”

沈景瑜拍拍他的肩,将还在哭泣的那孩子喊起来,拉着他走出病房。

从那以后沈岳阳便一病不起,他大部分时间都昏睡着,意识清明的时间也很少。现阶段的治疗不过是简单维持他的生命体征,减少痛苦罢了。

李阿姨收拾老宅时找出了许多尘封已久的私人物件,其中不乏有他当年与沈淑交往时的照片。在那时,他还叫“李志诚”。

小镇青年李志诚与都市千金沈淑在M市的河堤旁,两人坐在长椅上,笑容祥和安宁。在那时,两人几乎一穷二白,干过苦活、跑过业务。来自双方父母的反对并没有击垮这对年轻的夫妻,他们的爱是那样忠贞不渝,以至于被赶出家门后,李志诚放弃了自己原有的名字,改与妻子同姓。这几乎是无人知晓的故事,朋友皆道,他们不仅有夫妻相,还是同姓,属实颇有情缘。两人只相视一笑,在默契的沉默中交换情谊。

沈景瑜知道,父亲一生最幸福的时光都集中在与沈淑相爱的那短短二十多年间,那种情谊是如此强大,以至于沈淑过世后十多年里,仍在孜孜不倦地润养着他的灵魂。

沈岳阳应当是幸福的,他马上就要与沈淑团聚了。只不过,这就意味着沈景瑜将在30不到的年纪,彻底失去自己的父母亲。他用手摩挲着相框里父母年轻的脸,他们那样幸福,仿佛一对神仙眷侣。或许在沈岳阳梦里,他又会变回那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与心爱的妻子一起去踩水、踏青。

最终,那滴积攒许久的泪,终于落在相片上,模糊了两人微笑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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