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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1.自白

“疯子！”

沈景瑜在崩溃的最后一刻挂了电话。他来不及听杨傅那些话，脑子里嗡嗡作响，随即他又反应过来，以杨傅的性格，可能下一秒就会出现在小公寓里，将他钳住，说些“我绝不会让你和我分手”之类的疯话。他抹了把泪，什么也来不及想，带上钱包与手机便着急忙慌地逃回自己家。

你要和我分手吗？沈景瑜。

他脑中反复循环这句话，像个无法解开的诅咒。杨傅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反而可是算得上尽心尽力，可他要如何保证，未来的每一天也像过去一样安定，杨傅永远不会背叛他。他最好日夜祈祷，否则下场只会比许霖坏一百倍。

沈景瑜蜷缩着躲进被子里，沉默地流泪，他得不出答案。

杨傅将手机还给护士小姐，他闭上眼，压抑到极点。脚踝的骨折需要留观，未来还需进行手术，现在他不可能出院，除非他再也不想站起来了。

就这样过了三天，两人没有再联系，就连沈景瑜也感到惊奇，难道那人是真的放弃了么？

冷静了几天，沈景瑜终于回过神来，哪怕要分手，他也决不愿这么不明不白葬送自己的初恋，至少他一定要亲耳听到从杨傅嘴里说出来的故事。

于是他只身前往N市，就像原来在小公寓门口等他一样，又一次在人民医院的宿舍等杨傅。天色已晚，却迟迟等不到人。直到杨傅的同事路过，两人交谈一番，沈景瑜才得知他腿伤住院的消息。

他心急如麻，几乎是疯了似的冲进医院。杨傅昏迷着，他脸上冒出许多胡茬，头发杂乱，整个人瘦了一圈，插着点滴的手背薄到血管都突出来。善于表演与经营人设的杨傅先生平时是决不允许自己这么不体面的，因此才更显得他此刻是如何落魄与无助。如果说他原来是只洋洋得意又耀武扬威的金色孔雀，那如今更像只丧家犬。

病号服很宽大，即使杨傅一米八的个子也无法撑满，衣领遮不住他的脖颈，于是沈景瑜一眼就能看见他那行刺青那东西似乎是在无声地挽留，又或是在自证清白，又像是在控诉什么。

无药可救。

他再次对杨傅起了“救世主”情节，尽管他们才吵过那难堪的一架，尽管沈景瑜无数次提醒自己杨傅的真实面目如何虚伪可憎，可一见他就什么也忘了，只剩一些心痛与自责，接着他又会进入唾弃自己的循环，越是如此，越是难以自拔。

傍晚，杨傅悠悠转醒。他一抬眼，就能看见沈景瑜正坐在床边削苹果。

两人沉默着，似乎是因为某种默契，又似乎是在向对方示好。

“…小瑜。”

杨傅的嗓音很沙哑，沈景瑜停下手上的动作，他顿了片刻，又转过头来，用眼神应答他。他很紧张，心脏在砰砰直跳，但表面上仍要保持镇定，他很害怕杨傅继续和他吵，又害怕杨傅坦白自己的想法，最害怕的是杨傅陈述自己的痛苦，这会让沈景瑜陷入无法躲避的自责中。

床上那人唇色苍白，他闭了闭眼，缓了片刻，继续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想喝粥。”

沈景瑜顿了顿，他放下苹果，不知何时自己的嗓音也沙哑起来：“什么粥？”

“皮蛋…瘦肉粥。”

沈景瑜盯着他的脸，杨傅似乎耗光了力气，又闭眼休息起来，停顿片刻，他起身，沉默地走出病房。

医院楼下有许多卖吃食的小店，沈景瑜走了几步便找到粥铺，买了杨傅想要的粥，又加了半截玉米和红薯。

回到病房，杨傅正闭着眼休息，听见声音便醒了。

沈景瑜盯着他，沉默地将小桌板打开，替他将东西放好，接着便坐回床尾，不再看他。杨傅看着眼前的事物一动不动，许久，他用有些撒娇的语气说道：

“小瑜，我疼。”

接着，他又很理所当然地要求道：“太疼了，手拿不动，喂我。”

沈景瑜像应激的猫，毛发一下子就炸开了：“你活该！”

“对，我活该。”杨傅立刻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甚至有点得意洋洋：“所以这次断了条腿，再有下次，还能断手。”

沈景瑜被他这恬不知耻的态度激得脸都红了，他实在想不到还能怎么诅咒他，只好示弱：“算了…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他挪到杨傅身边，杨傅便马上得寸进尺似的，伸手去摸他的腿，又用期待的眼神看他：

“快喂我，小瑜，都快饿死了。”

沈景瑜剜了他一眼，手上却诚实，替他舀粥，还不忘吹一下。得了他的服务，杨傅也不再胡搅蛮缠，老老实实喝完粥，心情好了许多，便开始坦白。

许霖长得清秀，性格也好，在杨傅的描述中，当时的他确实“以为自己是喜欢他的”。

沈景瑜打断他，质问道：“什么叫以为自己喜欢他？”

“小瑜，人总会有学习的过程，我是有某种缺陷的，无论你觉得我在狡辩也好，在为自己开脱也好，我不否认这点。”

杨傅幽幽地望着他，袒露道：“有些人从没有真正地‘爱’过谁，就很容易将其他情感理解为喜欢与爱。”

“他们看见了一个优秀的人，漂亮、可爱，可能在那时会产生一些冲动与欲望，便以为那也是喜欢了。”

沈景瑜沉默地望着他，似乎是勉强认可了这一点。杨傅又接着说道：“在醉酒之前，我以为我们已经两情相悦，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但那天之后，我发现，我并不喜欢他。”

杨傅瞪着眼，有些魔怔似的：“你知道这种感觉吗？那一晚之后，我感到无比后悔，所有的情欲都在一瞬间退却，我发现以前我审视他的那些优点，变得不再闪耀，反而是暗淡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