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极轻,比起控诉,更像是一句云过万里后的轻叹。
杨傅从来只顾他自己的心。他认为自己爱着,那就是爱着。既然爱着,沈景瑜就没有与他分开的理由哪怕他做出越轨的事。
如今,补全了自我的杨傅,得到生命能量的杨傅,要学习如何爱人的杨傅,才终于能切身体会他的痛那种深入骨髓的心碎。真正有心之人,一定会为爱人的痛而痛。由此带来的愧疚,则是往他脖颈上再加一道沉重枷锁。
沈景瑜的攻击欲望已经全部抒发,看他这样无力招架的样子,顿时又觉得没意思。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杨傅早已不是那样残缺,沈景瑜的控诉没有在当即抒发,现在再说,除了故意折磨杨傅,也没有别的意思。杨傅的唇轻启一下,接着又立刻抿起。他握着拳,紧了又松,呼吸轻得几乎不可闻。
沈景瑜审视着他,又轻声评价:
“你从没有爱过他,也不会满足和他在一起,工具性的情爱,自始至终都不是你想要的。”
杨傅果然被他言中,浑身震了一下,沈景瑜又继续说:
“你想要鲜活的爱,能让你感觉自己正活着。你要唯一真正爱过的人,也像你想的那样爱你。”
他说完这话,终于长舒一口气,好像彻底卸下了包袱与担子。他摊开手,做一个怀抱状,又笑:“杨傅…你早就得到了,可又要亲手摧毁。再想挽回,你要付出多少真心呢?真心又能挽回多大程度的爱呢?”
他抬起眼来,又轻声说:“你知道吗?”
杨傅踉跄两步,走上前倒进他怀里。沈景瑜将他抱了个满怀。
“我…”
他几乎是脱力了,头埋进沈景瑜颈间。沈景瑜伸手抱紧他,又去摸他脖颈处的头发,轻柔地按摩头皮。接着,他侧过脸,在杨傅耳边落下一个极轻的吻。如同昔日的爱侣那般,温柔又体贴,有无限的耐心包容他的过错。
说完那样无情而冰冷的话,他又展现出这样的温情。好像将杨傅扔进冰窖中,又重新拉回到人间。他一旦开始审判杨傅,这之后的温情便不再是施舍,而是酷刑与折磨。他要反复灼烧杨傅的灵魂,又用冰水浇灌,将他推入无尽深渊。在极悲与极幸之间,让他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杨傅抱紧他流泪,沈景瑜站在夜风中一言不发。
最终,是沈景华打来电话,打破两人的沉默。她担心两人的情况,已经叫司机来接了。沈景瑜轻声应了,又拍拍杨傅的肩。两人一起回到老宅,杨傅的眼仍红着,吓了沈景华一跳。
“怎么?又打架了?”她有些惊讶:“晚上不是好好的吗。”
沈景瑜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没有回答姐姐的问题,拉住那人的手指上楼。杨傅依旧脸色苍白,他身上出了许多汗,却不是因为热。他很迟钝,大概是反应不过来,沈景瑜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家。
二楼走廊尽头是他的房间,那个曾经他打碎又修好的八音盒还立在木质的书桌上,舞女踮着脚尖,舞姿优美。沈景瑜将人拉进浴室,在浴缸里放了水,像洗狗一样替他洗澡。
“你比乐乐还难洗。”
水流冲在两人身上,将杨傅的头发全部浸湿,水珠顺着他的眉眼滑下,落在唇上。杨傅的眼很红,包着的不知是流进去的水,抑或是没流尽的泪。他眨了眨眼,是真的痴了,完全无法应和他。
沈景瑜给了他一巴掌,打得水珠四射,脸上登时落了个巴掌印。接着又掐住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活过来了吗?你是死了?”
杨傅微张着嘴,眼神破碎,他的唇动了动,又还是什么也没说。沈景瑜凑近许多,将唇抵住他的唇,故意折磨他:
“哥哥,快醒过来,我想做爱。”
果然,杨傅的身体剧烈一震。沈景瑜满意地勾唇笑了,一手摸上他的胸口,抓住饱满滑腻的胸肌揉了揉,又很狡黠地捏住他的乳尖。他眼里净是欲望的光,望着杨傅破碎的眼神,凌虐欲反而更甚。两人的呼吸混作一团,空气粘稠湿润,极其暧昧。沈景瑜伸出食指,沿着他微张的唇探入,用指腹极色情地磨他的牙齿。
接着又探入一指,夹住他的舌揉弄。杨傅的神情看起来跟只丧家之犬没区别,张着嘴任由他玩弄舌尖,很吃力地抬眼看着沈景瑜,眼里净是水,泪湿湿的,像是在渴求他的爱怜。
“你不喜欢吗?杨傅。”
沈景瑜明知故问。他欣赏够了杨傅的眼神,闭上眼,从杨傅嘴里抽出手,摸到自己的后穴处。滑腻的唾液沾湿手指,他一边抚摸紧闭的穴口,一边吻杨傅的眉心。
“好紧,我太久没做了。”
他轻声吐露淫词秽语,微热的喘息拍在杨傅眼皮上。他一手扣住杨傅的肩,另一手摸到身后为自己扩张,与从前完全不同,表现得极其主动。所有的一切,在此时完全无心性爱的杨傅眼里如同酷刑。
“嗯…”
沈景瑜对他的反应视而不见,仿佛是沉浸在快感与情欲的漩涡中,无法抽身。他终于弄够了,伸手摸到他的下体。杨傅的身体又剧烈地颤抖一下,沈景瑜色情地揉弄顶端,弄了许久,那东西仍只有半勃。
他靠上前去,又亲吻杨傅的鼻尖,呼出的气热辣滚烫,语气急躁:
“快硬啊…哥哥…快硬…”
说到“哥哥”时,杨傅的性器剧烈跳动一下。却仍是半软着,甚至缩了回去。两人在极暧昧的氛围中对视,杨傅的眼睫上挂了水珠,沈景瑜用拇指轻柔地替他拭去。明明应该是温情缠绵的性爱时刻,狭小的浴室空间内却被无法抹开的苦涩与压抑的心碎充斥着,没有任何享受与快乐可言。明明是赤身裸体着交缠的两人,却像是隔着万里远。沈景瑜单方面地施予审判,而杨傅无话可说。
沈景瑜想,他与杨傅的未来,可能都会是这样扭曲地爱着彼此,病态地缠绵,直到死亡将他们分离。他大概是被雾气熏得神智不清了,竟觉得这样的结局也不错。到称得上是另类的,“矢志不渝”的爱情。
“小瑜…”
杨傅眨了眨眼,很慢,接着终于哑声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沈景瑜望着他的眼,心中最深的、荒芜的、被缄封的地方开始生出一点期待,期待他又会给出什么答案。
“我…”他顿了顿,嘴唇颤抖:“车祸住院的时候,我一直在做一个梦。”
他伸手托住沈景瑜的腰,将他的手拨开,然后将人揽进怀里。温热的水流拍打在两人身上,平静,却又像巨浪。
“梦见熊熊燃烧的烈火,逐渐将我包围,吞没。我的一切…过去的记忆:家人、朋友…还有你…直到肉体和灵魂,一起被燃烧殆尽。”
在雾气弥漫的浴室,被水浸泡着的杨傅,开始讲述一个关于烈火的故事。
他想让语气尽量平静,却仍带了些波澜:“明明我躲过了公寓那场大火,冥冥中,却总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困在那里。”
沈景瑜望着他的眼,渐渐蓄起一点泪来。杨傅轻揉他的唇,然后微微按住脖颈,两人亲吻在一起。
“那件事之后,哪怕我们已经重归于好,余焰也一直在灼烧我的灵魂,与此相比的肉身痛苦,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望着沈景瑜的眼,眼神极度真诚:“我想,你在等一个能原谅我的理由……”
说到这,几滴有些烫的泪落在他脸上,也如同火焰,灼烧着他的心,烫出一个个血泡来。
“我爱你。”
杨傅亲吻他的泪,轻声袒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