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工作人员抬眼看看她说的那幅油画,之后笑着说:“季小姐,您没见过也是正常的,我们酒店内所挂的画作大都并非出自名家之手,都是在民间收集来的一些很漂亮的画,我们老板这二三十年间,常在民间四处寻找好看的画作和那些被临摹出的古代大家的字贴,这幅画好像是二十多年前,我们老板在Y市的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手里买下来的,当时他在那位小姐手里买下好几幅,不过只有这幅是我们老板最喜欢的,就装裱上,挂在这里很久了。”

“Y市?”季莘瑶低喃一声,便只看着那幅画,不再言语。

这时季莘瑶才隐约记起,自己的母亲,曾经在她刚刚记事的时候,喜欢带着她和修黎一起去野外,那时母亲会抱着雪白的纸在那里一坐就是一下午,曾经季莘瑶很小,完全不懂,对这些也只有模糊的印象,直至今天想起这个,才陡然明白,原来她母亲是学油画出身。

油画,二十几年前甚至是三十年前的油画在中国虽然盛行,但能画的这样专业,定是在国外深造过。

这么说,这幅画有可能是她母亲所画?而她母亲,曾经在国外深造过?能在那种年代既出国又学这种高雅的东西,她母亲必然不可能只是平民小户的家庭。

想到此,季莘瑶又想起单老曾经与自己说过的话,还有自己与单萦有两三分相似的眉眼,该不会,这其中真的有什么利害关系?

然而当她再看着那幅画时,看着在那个画中的小女孩儿,心下却是一片凄冷。

单晓欧啊单晓欧,季秋杭这样一个无耻到没有下限的男人,你何苦为他牺牲了一生的幸福断送了二十几年美好的生命,只在画中寄托着这些梦又是何必。

肩上一暖,顾南希的气息靠近:“脚又在痛了?”他轻声问。

季莘瑶转过脸看向他,没有说话,却是将额头轻轻抵在他身前,静静的呼吸着他的味道,感受着在他怀中的这份温馨和宁静,还有被他温柔呵护与关怀的幸福。

无论她的母亲的过去是什么样,无论是其中究竟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有顾南希在身边,她便已足够安心。

顾南希轻拍着她的肩,须臾俯下身,在她不依的还想往他怀里钻的时候,他既严肃又像是在呵斥一个孩子似的低道:“别动,让我看看。”

季莘瑶一窘,只好坐在椅子上不动,看着顾南希俯下身,握着她的脚,仔细的看了看。

他以两指轻轻掐住她脚踝处很痛的一点,没有太过使力,只是微微掐了一下,季莘瑶便忙要缩回脚来,当即便只见顾南希皱起眉头。

“是我的疏忽,你脚伤还没好,就带你四处奔波。”他叹了叹,眼中是满满的心疼,在她脚踝处轻轻揉了揉:“这样还疼吗?”

其实脚踝上那个位置,还是一碰到就会疼,但是他这样轻轻的柔弄,虽然还是有些疼,但却又很舒服,季莘瑶便摇了摇头:“没事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嘛,虽然没伤到骨头,但是脚踝这里是筋,肯定会多疼几天的,不影响走路就好,何况这两天无论是去哪里,你都坚持让我坐车,我已经少走很多路了。”

顾南希叹了叹:“虽然踝关节扭伤是小伤,但若不重视,仍会留下后遗症,今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在外边的时候没有疼,就回来的时候刚刚才有点疼,可能是这个鞋子不舒服。”季莘瑶如实回答,说罢时她还笑了两下。

“今天就先这样,别再出门,过两天直接回G市,马上就是春节了,别一直疼到春节才好。”见季莘瑶那虽然诚实回答,但却对这脚伤不以为然的表情,顾南希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便起身,叫工作人员去准备一些跌打损伤的药来,之后直接送她回了房。

回房后,季莘瑶刚刚坐下,工作人员就送了一瓶红花油进来,之后顾南希竟直接半跪下去,抬起她的脚将她的平底鞋脱下,一边在她的脚踝处涂上红花油一边以指腹轻轻替她按揉。

阳光透过酒店房间的落地窗,洒进房内,铺开一层惑人的金纱,金纱里的顾总半跪着,并不以为自己纡尊降贵,也不以为破格优容,完全以一种坦然平和的态度,专心的给她心爱的女子涂药,按揉着她脚踝上仍旧泛着疼痛的伤处。

第289章

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掌中没有厚茧,温暖的掌心握着她的脚,指腹在她细嫩却在此时紧绷的脚背及脚踝处的肌肤轻揉。

季莘瑶承认自己在那一刹那,心底竟是微微的一颤,有些不可置信,震惊中几乎忘却要不好意思的收回脚,只是看着他耐心的动作,忽然间,是满心的感激。

因为即将春节,老爷子自从季莘瑶回来后,一直心情很好,莘瑶与顾南希一路陪同老爷子回了G市,暂时没来得及回日暮里,便直接去了顾宅。

没想到何婕珍和王妈她们竟然早早的就在顾宅前面等候,车子刚一停下,季莘瑶和顾南希扶着顾老爷子下了车,那边何婕珍便仿佛有些激动又开心的走过来,直接握住莘瑶的手,紧紧的握着:“莘瑶,好孩子,这一个月苦了你了,回来就好!”

“妈。”莘瑶不无动容的看着眼前这位始终都疼爱自己的婆婆,心里是由衷的感激。

在这个顾家,她终于是找到了家的感觉,有关心自己疼爱自己的丈夫,有把自己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关怀着的婆婆,有和自己聊得来的雨霏,也有现在把自己几乎疼在手心里的老爷子。

“傻孩子,是咱们顾家委屈你了,让你受这么多的苦。”何婕珍拉着她的手,满脸心疼的看着她,又抬起手抚了抚莘瑶的头:“看看你,虽然人没怎么瘦,但脸色也没有当初那样好了,这一个多月,都没怎么睡好吧?”

女人始终是最了解的女人的,即便中间隔了二十几年的代沟,可终究还是互相了解。

季莘瑶即已释怀,便也没什么好藏的,于是轻轻点了点头,眼中带笑:“妈,我最近的睡眠已经改善了,每天都能睡上足足十一二个小时呢,您别担心我。”

“孩子怎么样?”何婕珍一边拉着她的手走进顾宅,一边低下头很是关心的看看她的肚子,仔细看去,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一些,顿时喜笑颜开道:“莘瑶,妈就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忍心拿掉肚子里的孩子,这一个月妈都担心死了,先是怕你想不开,再又担心你一气之下拿掉孩子!”

“这也是我的孩子,不管发生怎样的误会,他始终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舍得那么轻易的让他消失……”季莘瑶低下头,轻轻抚着微隆的小腹,眼中尽是对里面这个小小生命的期待。

“算来这个孩子也快三个月了吧。”何婕珍伸出手,小心的摸了摸她的肚子,然后像是笑的合不拢嘴似的,让她坐下,然后回头对王妈说:“去把陈医生叫来,来给咱们莘瑶检查一下身体,看看用不用再继续喝中药补一补,这孩子太瘦了,真担心以后她生孩子的时候会吃不消。”

那边王妈也是笑着点点头,转身去打电话。

而老爷子在开开心心的坐下时,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眼神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便看了看季莘瑶,再又看看何婕珍,似是欲言又止。

这时何婕珍仿佛全然没有感觉到老爷子的目光似的,只是在莘瑶身边笑着说话,直到王妈回来后,说陈医生一会儿就到,她才笑着点头说好。

不过季莘瑶已经感受到顾家里那一点点微妙的气氛,仿佛,在老爷子与何婕珍之间,在这公媳之间,到底还是有一些不愿明说的话。

而这个话题的中心,季莘瑶明白,是修黎。

顾南希的手机响起,他淡笑着看了一眼和何婕珍紧挨着坐在一起的莘瑶,起身去接了个电话,颀长的身形站在窗前,莘瑶朝他那边看过去,忽然听见有人下楼的动静,便转过头,只见是温晴走下来,眼中没什么表情,看见老爷子回来了,便咬了一下唇,站在楼梯上,看看老爷子,再又看看顾南希,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季莘瑶身上。

“爷爷,您从北京回来啦。”温晴的声音很低,也略有些发哑,似乎是病了,脸色有些病恹恹的,却是努力撑出一丝朝气蓬勃的样子,很不想惹老爷子不开心。

老爷子双手交迭的覆在拐杖上,回头看了一眼温晴,点了点头:“嗯,回来了,听说小晴着凉了?怎么样了?好些了没有?”

顾老爷子对温晴说话的口气,难得这样的不含半分宠溺,而仿佛只是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家人那样的随口的一声关心。

温晴从小被溺爱的习惯了,对老爷子这种看起来有些冷淡的态度不太习惯,但却不敢造次,便走下来,向这边走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雪白的裙子,给人一种很高贵干净又很乖巧的感觉,走到老爷子身边,小心翼翼的倒了一杯热茶:“爷爷,您刚赶回来,路上一定渴了,喝杯茶吧。”

见温晴这样乖巧的模样,顾老爷子很是欣慰的看了她一眼,接过茶杯,再又看看她这一身打扮,便放轻了声音问:“小晴这几天没有出门?”

“爷爷说让我在家里,一个人在房间里好好想一想,我就没有出去,一直在房间里,等爷爷您回来。”温睛低着头小声说。

她那仿佛乖巧玲珑的样子,让季莘瑶都忍不住转头去看她。

想想一个月之前的那场婚礼,她记得那天没有见过温晴,想必温晴那天没有去,但是听说婚礼没有成功的进行后,恐怕温晴的心情是很好的吧。

这时顾南希接过电话回来,目光在温晴身上只停留了不到半秒便淡淡的移开,但是那不到半秒的时间,季莘瑶便能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