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呀,”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快些,“当时太忙了,没顾上拿手机。等广告剪好了,我一定第一个发给你看,好不好?”

“真的?”鱼澄立刻欢呼起来,猛地抱住她的脖子,“我就知道念卿姐最疼我了!”

少年的怀抱热乎乎的,带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姜念卿环住他纤细的后背,鼻尖忽然一酸,赶紧偏过头看向窗外。天边的晚霞已经褪成了深紫色,像一块被揉皱的丝绒。

“洗手吃饭啦!”鱼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碗碟碰撞的轻响。

鱼澄蹦蹦跳跳地跑去洗手间,姜念卿跟在后面,刚走到厨房门口就顿住了。餐桌上摆满了菜,清蒸鲈鱼冒着热气,番茄炒蛋红亮诱人,而正中央那盘糖醋排骨,琥珀色的酱汁裹着匀称的肋排,还撒着翠绿的葱花那是她的最爱。

“哇!哥哥今天下血本了!”鱼澄甩着手上的水珠扑到桌边,“糖醋排骨!念卿姐快看,是你爱吃的!”

姜念卿的视线死死盯着那盘排骨,眼眶忽然就热了。

“怎么了?”鱼哲端着汤从厨房出来,见她站在原地不动,关切地走过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念卿姐,你不舒服吗?”鱼澄也仰起脸看她,小眉头皱成了川字。

姜念卿猛地回过神,赶紧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扯出个笑:“没有没有,就是今天太累了,看到糖醋排骨太激动了。”

“那就快吃吧。”鱼哲把筷子递给她,眼底的担忧渐渐散去,“这一盘都是你的,鱼澄不准抢。”

“我才不抢呢!”鱼澄噘着嘴夹了块青菜,偷偷瞟了眼姜念卿,又飞快地低下头。

餐桌上的气氛很热闹,鱼澄叽叽喳喳地讲着今天在学校的趣事,说班里的小胖被老师罚站了,还说校门口新开的奶茶店买一送一。鱼哲偶尔插句话,目光却总不自觉地落在姜念卿身上。

她小口小口地扒着饭,糖醋排骨的酸甜味在舌尖弥漫开来,糖醋排骨真好吃,可越是好吃,心里就越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得发疼。

她多想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啊。停在这个有糖醋排骨的傍晚,停在鱼澄的笑闹声里,停在鱼哲温和的目光里。可她不能。

沈砚礼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姜念卿,你的决定关系着他们两兄弟的命运”那个男人眼里的阴鸷像淬了毒的冰,她不敢赌,更不敢拿鱼哲和鱼澄的安全去赌。

“念卿姐,你怎么不吃排骨呀?”鱼澄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是不是不好吃?”

“没有,很好吃。”姜念卿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用力嚼着,把涌到眼眶的湿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晚饭结束后,鱼哲收拾碗筷,鱼澄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姜念卿忽然开口:“鱼哲,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严肃。鱼哲动作一顿,把手里的碗放进水槽,擦了擦手走过来:“怎么了?”

姜念卿坐在沙发上,指尖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鱼澄察觉到气氛不对,把电视音量调小了些,眨着眼睛看他们。

“我……”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是三个月前落海被你们救上来的,对吧?”

鱼哲点头:“嗯,记得。”

“这三个月,”她抬起头,目光掠过他的脸,又看向旁边的鱼澄,声音有些发颤,“真的很谢谢你们。我从来没想过,幸福可以这么简单。”

鱼澄歪着头看她:“念卿姐,你说这些干什么呀?”

姜念卿没回答他,只是望着鱼哲:“但是我要走了。我的家人找到我了,他们来接我了。”

“家人?”鱼哲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了几分,但很快又扯出个笑,“那……那是好事啊!怎么不早说?”

他的声音很轻快,甚至带着笑意,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握紧了,指节泛白。

“走?念卿姐你要走吗?”鱼澄丢下遥控器扑过来,拽住她的衣角,眼睛一下子红了,“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走?”

“澄澄乖。”姜念卿摸了摸他的头,指尖有些颤抖,“我家人找了我很久,我必须回去看看。”

“那你还会回来吗?”鱼澄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她的手背上,滚烫的,“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哥哥了?”

“怎么会呢。”她把少年搂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哽咽,“念卿姐会经常来看你的,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啊,我们不是存了号码吗?”

“真的?”鱼澄抬起泪眼朦胧的脸。

“真的。”她用力点头,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鱼哲站在原地没动,客厅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他看着相拥的两人,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可那双总是盛满温和的眼睛里,却像落了场大雪,一片荒芜。

“我该走了。”姜念卿松开鱼澄,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背包。

“我送你。”鱼哲立刻说。

“不用了,外面有司机。”她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目光,“你们早点休息吧。”

她转身往门口走,脚步快得像在逃。鱼澄的哭声从身后传来,一声比一声让人揪心。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回头,直到拉开门的那一刻,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楼下,黑色的宾利安静地停在路灯下。沈砚礼靠在车门上,指尖夹着支烟,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看到她出来,他掐灭烟,站直身体,目光在她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她泛红的眼角。

“走吧。”姜念卿低下头,拉开后座车门。

“念卿姐!”

身后突然传来鱼澄的喊声。她的动作顿住,几乎是本能地想回头,可沈砚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念卿,别给自己找麻烦。”

她猛地攥紧了背包带,钻进车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能清晰地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带着撕裂般的疼。

车窗外,鱼澄的身影越来越小,他还在朝着车子的方向挥手,小小的身子因为哭泣而一抽一抽的。鱼哲站在他身后,背挺得笔直,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沈砚礼转过头,透过车窗与站在楼上的鱼哲对视。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噼啪作响,一个眼神冰冷如霜,一个目光沉静却藏着不甘。

几秒后,沈砚礼嗤笑一声,收回目光,对司机说:“开车。”

宾利缓缓驶离,汇入夜色里。

楼上,鱼澄揉着哭红的眼睛问:“哥哥,那个男人是谁啊?长得好帅,是念卿姐的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