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太危险了,南木跟他在一起肯定会学坏。他应该安安静静的待在家里,老老实实在自己眼皮底下。哪里也不去,哪里也别乱跑,绝对不能离开她。

于是她就这样决定了南木的人生。像摆弄操控布娃娃一样。

在南木十八岁的时候,内心好多稀奇古怪的念头还没来得进萌芽,就被掐死在了土里。繁花似锦的年华就这样凋零枯萎。

他心里有个小人一直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

但是许圆梨一遍遍地告诉他:“不,你不可以,不可以出来。”

以前的往事变得依稀可辨,但他们大多也是枯燥无味,记不起来也无所谓。在他印象里,在遇到南乔之前,就没有经历过什么光亮的时刻。

那些被青春隐藏的时光,只有在梦里才会经历。

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怎样,就能去做,人世间有太多束缚了,人会慢慢变得身不由己。

“母亲,我真的不能再去见他一面吗?”南木怀揣着希望再次恳求一次。

当然那点希望如同湿哒哒的木柴,无论如何都难以点燃。即使点燃了,也太容易自生自灭了。

许圆梨犹豫地望着林海,看见对方暗示的眼神后,狠心的再次拒绝了他。

就这样再次被黑暗拥抱。

面对千军万马的黑暗,只有孤身一人。

南木开始恍恍惚惚地想,很小的时候,他会在南院的上空里寻找小鸟,他踩在孤儿院房顶的瓦砾上,细细数着远方鸟儿的羽毛。

但是太远了,太闹腾了,到最后他根本什么也数不到。世界上有很多朝气蓬勃的努力,都是无济于事。

一些小孩便嬉嬉闹闹地嘲笑着,向他丢石子,暗中窃窃私语,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石子砸在身上可痛了,南木就顺着管道爬下来跟那些顽孩掐架,野狠地打对方,让他们哭着道歉。

这一刻的他如同南乔附身。

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惹他,同时也没有人跟他说话,感觉就像被孤立了一样。

他只好一个人爬着看日出,看日落。直到许圆梨找到他,喊他下来吃饭了。他就迈着步子哒哒哒的跑了下来,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看远方的蒲公英,头顶月光仿佛沉寂了千年之久。

那些小朋友最讨厌的就是黑夜了,安静又沉默,不能大声嚷嚷。跟别的孤儿不一样,南木每天都很期待夜晚的到来,因为他知道只有在梦里才能遇见自己的弟弟。

无论面对如何千军万马的黑暗,他总不会是孑然一身。

他有南乔,有许圆梨。

以使那个母亲总是牢牢地束缚着自己,但是他是唯一一个愿意靠近自己,给自己温暖的人。所以当他失了梦,在面对有着无穷无尽压抑的黑色天堂时,他选择为许圆梨活下来。

黑夜来得太突然,情绪就倏忽地失控。

南木开始不断的怀疑自己,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不,肯定就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好,所以父母才不会让他见南乔。

“母亲,我会乖乖的,你让我见他一面好吗?”他轻轻敲了敲许圆梨的门。

“南木,”对方皱着眉打开了门,房间的灯光泄露出来,在那点光怎么也照耀不到他心上。

“你要乖,听妈妈的话,你要体谅体谅我。妈妈很累很忙了,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好吗?”

“我会乖的,我会的,”他坐在地上,呆滞地仰着头,“我可以见他一面吗?”

许圆梨俯下身子,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宝宝,忍忍吧,他……太危险了。听妈妈话,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吧。”

让孩子远离危险,这是每个母亲的天性。南木一时间找不出反驳她的理由,便呆呆的回了房间。

四周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浴室里清晰可闻的水声不断回响。

思绪纷飞了太久,仿佛他又回到了五天前,成了那个还在苦苦央求母亲的孩子。

那个女人很果断,她决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水滴顺着玻璃窗渐渐滑落,月光浮在了磨砂窗口,是冷灰色的。

“南木?”有人敲了敲门。

“你洗好了吗?你在浴室呆了很久,我有点担心你,你的心理医生已经到了,他在房间等你。”

南木睫毛轻轻颤抖,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回敲了几下门,表示自己听见了。

自从他遇见了南乔,心情就雀跃了些许,便用不上杨晓了,她就去了别的地方。

对他而言,世界的忽明忽暗都跟南乔息息相关。

现在是新的心理医生来了。

他安静地擦干了身体,随便套上了件T恤,脖子上搭着毛巾就出来了。

林海指了指他的房间:“徐津冬医生在那里等你。”

他静默地点点头,赤着脚走进了房间,脚上的水滴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印迹。

“你好南木,我是徐津冬。一个不算很厉害的心理医生。”一位高大的男人就坐在他的钢琴旁,含着笑望向他。

南木点点头,随便拉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

“你会弹钢琴吗?”徐津冬笑得很温柔,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他。

“嗯。”他点了点头。

“你手指很漂亮,很适合弹钢琴。如果我手指有那么好看,我也会选择尝试一下钢琴。”他似乎想要旁敲侧击地打开南木的戒备,让那个孩子把一切都倾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