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容冷峻,心道:轻敌了,凡间竟然有这般修为的人?

不等他再次出手,织颜推开青雀,以一己之力顶替了青雀的位置,充沛澄澈的灵力从她的身体迅速抽离,源源不断的往石床上空的黑雾中输送。

四周的花海在月色下摇摇曳曳,从花蕊处生出好些细长的灵气,悠长不绝如缕,从四面八方往石床上汇集,将起初婴儿大小的黑雾推得迎风就长。

百妖瞅准时机,一跃而起,身负圆月,自月下引来一道凄凉冰冷的蓝色天火,一瞬之间,整个花海身陷火海,灼灼燃烧,哭喊声惨绝人寰,哀鸿遍地。

“不!”

太平见状,拼了命也要往火海里奔,莫怀章甩开身后的薛洺疏,坐在猎豹荏苒身上,抱着太平不放。

“别去!”

百妖已经褪去柠檬的外形,依旧是狸猫之姿,挽着披帛,双脚着地,落在石床一旁。

指尖触碰琉璃盏,琉璃分崩离析,流光溢彩的液体飞舞,回到了火海之中,沉浸在花蕊里。

失去了琉璃盏的蛊惑,青雀双眼紧闭,晕倒在一侧;织颜灵力陡然抽去大部分,如今也人事不省。

百妖站在太平跟前,双手摊开在身侧,微微颔首,猫眼神秘诡谲,弧形的嘴边几根胡须带着讽刺,身后无尽的蓝色火焰更添魅惑。

“你说是吾告诉你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你真的见过吾?”

太平有些茫然,显然根本不知道眼前这只狸猫是谁,她呆呆地摇摇头。

她冰雪聪明,心中惨笑: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百妖。没想到我聪明一世,终日打雁,竟被雁啄瞎了眼!

百妖睥睨,冷言冷语:“这片牡丹园,每一株花下都是一具尸体,一段亡魂,是她们的血染就了花蕊的血红,那是她们死不瞑目的怨气汇聚而成。”

“有人让你做了这样的局,犯下这样的孽,你道是为何?”

太平看着她,一言不发。

百妖眯缝了眼,说:“在怨灵成熟之际,最后带走的,便是你自己,和你心心念念之人的一魂一魄!沦为妖族的盘中餐,堕落在妖界,永世不得出。”

太平冷笑着摇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与之比起来,神形俱灭不得超生又算什么?”

“不愧是你,李三,竟然这般的赶尽杀绝!”

她执着的问:“那婉儿呢?可还……”

百妖打断她:“死者不能复生,这是天地铁律。但她尚且残留一魂一魄,本应可以往生。”

她在太平眼里看到了几分期盼,却一点希望都不留的摇头,惋惜的说:“可因你肆意妄为,轻信谗言,造成大错。她不愿你坠入无尽地狱,求吾解救,”

太平语凝,眼泪夺眶而出。

代价是什么,根本不用去想,只剩下一魂一魄的婉儿孑然一身,还有什么可以作为代价的?

她哭泣着,于凄风苦雨中独立,依旧是那位高傲不可攀的镇国太平公主。

“婉儿,你说过,只要我不弃,便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我苟活至今,只为能找回你。如今你已经不在,我……仿佛是天地间的笑话。”

她别开莫怀章,手中拈了一朵炽凤羽,泪痕满面,嘴角带笑,轻柔的将花瓣在脸颊上抚摸。

“这是你最喜欢的炽凤羽,这是你送给我的炽凤羽,还记得吗?”

她向前走了几步,顾不得四周能燃尽一切的天火,也不理会身旁的几人。

“潇湘水断,宛委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甫瞻松槚,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一边说着,失魂落魄的走进冰冷的蓝色天火,与牡丹园焚寂在天地之间,化为乌有。

天火燃尽,周围一片静谧,焦土遍布。

百妖手中多了一颗晶莹剔透的魂球,七彩夺目,她嘴角带笑的将魂球纳入手心,笑道:“这样美的魂织球可是百年难遇,定能卖个好价钱!”

薛洺疏本欲为莫怀章夺过来,留个念想,却被百妖抢先手下,没意思的说:“你说的尾款就是这两位有情人化作的魂织球?”

百妖点头。

薛洺疏瞪了一眼,说:“这拆人姻缘的缺德事你也做?”

百妖反唇相讥道:“吾可是让天人永隔的两人在死后成为魂织球,让她们永生永世做灵魂伴侣,这等积功德的好事怎么到你嘴巴里就变味了?”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她向莫怀章微微施礼,说:“太子,好久不见,甚是有缘。”

莫怀章回了礼,似乎还有些沉浸在太平的骤然离世中,有些不太想说话。

百妖继续说:“看太子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上许多……诶?”

话还没说完,被薛洺疏拉到一侧,教训道:“眼睛大不聚光是不是?家里人才死,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没见人心情不好?”

百妖翻了个白眼,双臂抱在胸前,冷哼:“哟呵!杀人不眨眼的妖界二公子跟吾说同情心,笑死妖了好吗?”

薛洺疏知道百妖嘴里没一句好听的,也不计较,单手搭在百妖的肩头,悄声问:“问你个事,有偿。”

百妖抬抬下巴,示意他说。

薛洺疏看了看默然神伤的莫怀章,说:“他为了突破修为到底问你要了什么禁术?”

对上百妖莫名其妙的脸。

薛洺疏继续说:“别卖关子,先告诉我,我就不信天机阁还找不到破解之法,让他延续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