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大兴镇屠杀的时候?那时候我眼见他失去味觉,掌中凝结怨气,以为是他命不久矣,所以才会来图谋我这尊炉鼎。’
‘我为什么这么蠢,为什么要去怀疑他,他明明对我……是如此的毫无保留,这份深情厚谊,我要如何才能回报?’
他从未这般憎恨自己的冷静。
他做到了自己想要的冷酷无情,纵然他深爱莫怀章,却总是保持了一份理智。
这份理智让他站在最利己、最客观的角度审视周围的每一件事,让他总是以最明晰的思路来算计接下来的每一步。
他甚至在自认为在角逐帝君之位,权利派系斗争中一败涂地后,可以带着他们的孩子,一力承担所有罪责,换取豁免三百万妖族眷属的机会。
即便他知道没有万山奈一直的妖力供应,他根本支撑不到青雀出生,依旧毅然决然地选择庇佑自己的妖族眷属。
他做到了自己所说的冷酷无情,他也做到了不负三百万妖族眷属,可是……
他付了他,负了这个在背后一直默默付出,一心为他的男人。
这个曾经风华绝世,耀眼夺目的牡丹太子,为了他躲藏在涴水岸边,被凄风苦雨摧残着,被郁离匕吸取灵力,一点一滴割断浑身筋脉……
‘他当初在九嵕山生生将我剖心取丹,是为了把自己的元丹换给我!他承受了我的炉鼎宿命,高傲如他却被满溢的玉蕤折磨的不成人样……’
他想起自己在华不注突然的灵力受阻,想起莫怀章是有的玉蕤徒增,想起他扣在项圈上的东珠。
那颗吸引了炙朱雀,在它泣血心头时应声而碎的东珠……
那根本不是东珠,那是承载了炉鼎宿命,他的元丹!
‘怪不得,怪不得靠近他就会觉得灵力充沛,怪不得触碰东珠是会流光溢彩,怪不得明明源源不断给他输送灵力,他的灵根却变本加厉地枯萎……’
薛洺疏跪在原处,五脏六腑痛的他无法呼吸,双手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不流下,濡湿了衣袖。
“呜呜呜……”
‘有人在哭?’
他抬起头,四周已经不再是凄冷的涴水,而是一个还未掌灯的房间,屋内晦暗不明,隐约能辨认出堆满了书,似乎是一个书斋。
窗外三两颗芭蕉,在落日的余晖中舒展肥厚的枝叶;几缕丁香在孤独的躲藏在芭蕉下,悄无声息地诉说主人家的哀愁。
莫怀章被散落的书卷围着,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将脑袋埋在膝盖中,小声啜泣。
“明哥?”
薛洺疏随意擦了一把脸,试探的叫了一声。
莫怀章默默抬起头,泪眼婆娑,嘴唇抽动,哭红了双眼,泪痕满面地拉着一个灿烂的笑容。
“离蔚,你又来梦里看我了。”
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又?’
薛洺疏艰难地越过书卷海洋,好不才容易挪开他的身旁堆放的书,找了一个立足之地。
他给他擦了脸,问:“为什么哭?”
在他印象中,第一次见他哭的这么凄惨,还是在华不注,吃了有毒的菌子。
他幻想着母亲,想要得到母亲的怀抱。
莫怀章指了指满屋子的书,止不住的流泪,哭腔让他泣不成声:“怎么办,这些书根本读不完……你会嫌弃我的,不要嫌弃我笨,我会好好读书,认真修炼……”
薛洺疏不解,捡起一本书扔到一旁,说:“看不完就不看,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明哥聪慧过人,谁会嫌弃你笨?”
莫怀章摇头如拨浪鼓,信誓旦旦的说:“你说过,你喜欢文质彬彬、才学渊博、修为高深又雅量端方的人做你的道侣。”
薛洺疏一愣,心疼的捧着他的脸,用指腹给他擦了泪痕,亲吻在他的眼皮上,情意绵绵的说:“不,我不要那样的人做我的道侣。”
看着他的双眼,正色道:“我喜欢你这样的人做我的道侣。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喜欢。”
莫怀章拼命摇头:“不,你说过的,你不喜欢我这样傻乎乎、一问三不知的人做你的道侣。”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平生嘴里就没几句真话的薛洺疏心道:我何时说你傻乎乎,一问三不知了?
他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我现在告诉你,我只喜欢你做我的道侣!”
“真的?”
莫怀章哭红的双眼懵懂的看着他,甚是可爱软糯。
巨大的反差把薛洺疏都快看硬了,他认真的点点头,赌咒发誓说:“真的,绝无虚言。”
莫怀章一时间绽放笑容,不过一瞬,又自我陷入自我绑架:“不行,我要比过他们,才能现在站在你身边,绝对不能让他们把你抢走。”
说着,恍惚的挣脱薛洺疏,就要去拿书。
薛洺疏拉着他的手,用脚把书推得更远了,问:“他们是谁?”
梦里的莫怀章褪去了伪装,单纯懵懂,心直口快,煞有介事的掰着手指头,道:“淳于烬,万山奈,司寇,涸泽,莺莺,腾蛇,博山炉,淮山糕,狐姬,织颜,绿沈,青雀,沈玄末……”
薛洺疏抬手打断:“等等,这些人会抢走我?”
他指着自己,莫怀章抿着嘴唇,神色凝重的点头,不情不愿的说:“那是你的阿烬,那是和你缠绵的斯文败类,狐姬也说你身子软,你还说和她是君子之交,莺莺姑娘温香软玉……”
听着滔滔不绝的数落,薛洺疏额头突突直跳,心道:当我是种马吗?见一个上一个。
突然意识到不对,他惊愕地看着莫怀章:“明哥,你是在吃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