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烬见他醒了,单手撑在他的后背,借力托着他坐起来,说:“亏得是你,这般心大,睡的鼻涕泡吹的那么大。”

他故作夸张,笑着捡了一个桃子,擦了又擦,递给薛洺疏。

薛洺疏接过桃子,与淳于烬并肩坐着,莫怀章与他们对面而坐,旁边还有两个修士。

原来他们在马车上,与其说是马车,不如说是马拉牢笼更贴切。五人一组的牢房,后面还跟着两个。本来一个牢笼挤挤也就装完了的修士,硬是分了三个牢笼。

薛洺疏拉着冷笑,咬了一口桃子。

莫怀章看他时而与平日里大相径庭,实在是好生陌生,若不是偶尔的顽皮打闹,他都以为薛洺疏被夺舍了。

他问:“离蔚,你笑什么?”

薛洺疏茫然的看着他,摸摸脸,嚼着桃子,歪着脑袋,反问:“我笑了?”

莫怀章点头,认真的看着他,一动不动,等待下文。

薛洺疏指了指身后的两个牢笼,天真老烂漫地说:“昨晚隐约听着他们老大说要保持清洁,供应果蔬,没想到待遇还挺好。明明一个牢笼挤挤就算了的事,竟然分了三个牢笼,就差给上单间了。”

淳于烬见莫怀章似乎不太明白薛洺疏的哑谜,解释说:“洺疏的意思是我们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尚算安全。”

薛洺疏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不愧是天底下最好的阿烬,对着谁都这么耐心解释。”

莫怀章没有接话,他不是看不透这些小伎俩,而是对他们身处异界,有些杯弓蛇影。尤其是眼前这人不再人前人后的贴着自己,反而与淳于烬更亲近,有些吃味。

习以为常的事情突然变了样,他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相处大半年,天真无邪,软萌可爱,天天缠着他要出去玩的薛洺疏了。

眼前之人年少轻狂、玩世不恭,浑身萦绕了危险的因素,却还时而露出软糯可爱的模样,与淳于烬插科打诨,撒娇卖萌。

他盘腿而坐,埋着脑袋有些失落的看着放在身前的手心:明明与他打闹的人应该是我。

一个苹果放在他的手里,顺着手看去,薛洺疏正拉着一个放大的笑容,仿若回到了华不注的山巅,宛如明霞。

一时之间,凡心偶炽。

薛洺疏很现实,风花雪月自然颜值为佳,身处险境便是实力至上。眼下身处魔界,比起绣花枕头莫怀章,他自然更愿意选择和淳于烬站在一起。

毕竟,淳于烬是玄门麒麟子,弱冠元婴,无可限量。

旁边的修士心里不安,左顾右盼,忐忑地问:“淳于师兄,莫非这里是魔界?”

这是他琢磨了在剑冢中薛洺疏的话,大着胆子才说出心中的疑惑。

另一人看着四周。

他们一行被关押在牢笼中,颇有秩序地行进在羊肠小道。

左侧是一旦弯弯小河,右侧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稀稀疏疏的树木三三两两的破土而出。

阳光明媚,蓝天白云,昊天高远,凉风送爽,就连路边的野花也如人间一般精致可爱。

“可这里明明和人间并无区……”别…

话未说完,声音消失在他的喉咙中,呆如木鸡,瞠目结舌。

薛洺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一只躲在岸边草丛里的鱼妇。她半人半身,形容枯槁,青丝瀑布般顺着水流起起伏伏。

人间或是魔界,不用赘述。

……………………

接连几日,薛洺疏们被关在牢笼里,称不上严加看守,但护卫的士兵基本对他们一言不发。

莫怀章即便是沦为阶下之囚,也保持儒雅公子的风度,他扫视四周,小声说:“一路走来,起初风景如画,渐渐看到炊烟直上,等汇入这条大道,人来车往,川流不息。”

他心底有好多疑问。

比如,他们应该是魔族的重要人质,身处菩提苦牢,却看守松懈。要么说明那个被称为‘大哥’的魔族危言耸听,要么是这菩提苦牢坚不可摧。

可他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菩提苦牢到底有什么玄机。反观薛洺疏,一派的自由散漫,和淳于烬抢着果子,玩笑打闹。

莫非他二人并不将这牢笼放在眼中?

再者,魔族说要将他们送往白城,白城又是什么地方?听他的口吻,他应该是犀伯一脉,摩崖侯是他们的敌人,且地位较他们更高。

还有,传言说魔族残酷、暴力、血腥,茹毛饮血,其貌不扬,浑身覆盖黑色绒毛;魔界一片漆黑,乃是上古洪荒之地,寸草不生。

可如今这些魔族,明明与常人无异,魔界与人间无二。若说他们不是魔族,可为何这里有这样多的异兽?

他在心里摇头,自嘲:想我自来高傲,自诩博览群书,学富五车,没想到落得如今这般一问三不知的地步。

马车行进在宽阔的大路上,远远看去,路边有一道圆形的石台,似乎在做什么表演,石台下聚集了好多看客,看的兴起,吆喝着鼓掌呐喊。

“啊……啊……”

随着马车行进,离得近了,惨绝人寰的叫声破云而来,把闭目养神的修士惊了一跳。他猛然睁开眼,慌忙地寻找声源。

隔得近了才知道,那哪里是什么表演?

巨大的石台有十来米宽,台上设置了不同大小的小型石台,石台正中间,树了一根粗壮的圆木,吊着一个‘人’。

说是‘人’,是因为看起来是‘人’的模样,或许,他是一个魔族。

莫怀章心里想着。

那人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挂在圆木上,哭喊凄凉震天。

一旁有一个衣着奇怪,脸颊上横着抹了红黑白三道颜色。他双手是血,右手握着刀,左手张开,打开腿半蹲着跳大神,嘴里‘叽里咕噜’念叨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