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山目光下移,从本子泛黄的边侧往下看,确定是当初放在杂物室的那一摞,最下面的那本,边侧泛白,被藏在最下面,阎山把它抽出来。

握住本子的脊,它自动翻开到一处,阎山低头一看,最先注意到日期,五月十七号,他搬过来的那天。

“这么坏脾气的人,谁会喜欢他呀,谁那么笨。

是我,我和阿茵,我们两个好笨。

不抱他,理他。”

旁边画了一个简笔的猪头像,猪肚子上不偏不倚一个“阎”字,一横字,像批注,写着“坏”。

阎山看完,忍不住一笑,往后面翻,尽是絮叨之语,十分的孩子气。

“5月20日。

阎山老是看我,他没有,见过人呀。

我知道,他想摸我的肚子,他,想也不要想!”季明很喜欢画一些简笔的表情来表达,这天的日记后面,跟着个凶巴巴的表情,阎山看着,忍俊不禁。

他抬头,看向桌上的旧日记本,忽然就起了点心思,把它们全抱在怀里,坐在窗下的荫处,细看起来。

季明的日记都记得很短,三言两语的,几眼就能看完,也不全是孩子气的话,有些也让阎山觉得心跳一顿。

“16年6月1日。

阎山说我是小孩,也,要过儿童节的。

他拉着我的手跑,怎么,能在吃糖的时候亲我,我的嘴巴才不甜。

我不要他老是笑,他好漂亮,我很,喜欢他。”

阎山遥遥记起,第一次亲季明嘴巴时,他那个痴呆的小样子,舌头也不会伸,被自己亲了好久的嘴唇。

傻子长大受过不少冷眼,所以温柔予他们,是逃不开的。

阎山清楚这一点,第一次接近季明时,十足的有耐心,披着张温柔爱笑的皮,背过季明,抱过季明,小心的吃过他温温咸的泪。

个把钟头,阎山就匆匆翻完了五本日记本,从客卧出来。

太阳落在窗户上的影子已经开始下移,阎山反复咀嚼季明孩子气的、懵懂单纯的那些字眼,思绪乱飞。

他走神慢慢下楼,猝不防小腿被撞了一下,乍回神,低头,对上阿茵一双圆圆的黑眼睛。

阎山扫过一眼月姨房间虚掩的房门,把丫头抱起来,“你在姨婆房间睡的?”揉她睡出来的两片脸颊红晕。

“嗯嗯。”

阿茵点头,阎山的出现抚平了小孩午睡后的不安,两条手臂环上阎山的脖子,小脸贴上去很亲昵的讲,“爸爸,也在。”

阎山轻轻推开房门,空调风打得正好,拉起窗帘的昏暗房间里,依稀可怜季明的脑袋。

轻轻关上门,阎山牵出点笑,“那我陪阿茵玩一会儿。”

说着,把小丫头举高,将她落在自己肩上,两条腿上的裤子,睡得一边卷起,一边落下,正正好落在阎山胸口。

小丫头睁大了眼睛,小手紧紧抱住阎山的脑袋,“哇!”阎山扶着她的小肩膀,慢慢往沙发旁边走,也跟着笑,轻轻的“哇”了一声,说:“阿茵变好高。”

阎山有一米九,阿茵看地上的东西,都变小了,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个劲儿的在阎山耳边笑,放软他一颗思绪乱飞的心。

“哎哟,玩得好哟。”

月姨拖鞋进来,笑着说。

阎山坐在沙发上,慢慢把丫头抱下来,“去哪儿了?”“还能去哪,买菜,季明要吃的。”

月姨把挎包放下,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扫一眼房间,“他在里面睡着?”阎山点点头,低头看到阿茵头上睡乱的两朵小辫,心软好笑,“你快给她扎扎头发,全睡乱了。”

月姨走过来一看,果真是,笑着坐下来,对阎山说:“你多和她玩,不然到时候改口都难。”

阎山只是笑,没有应声。

三人说说笑笑,半个钟头很快过,月姨准备去择菜了,季明才慢吞吞从房间出来,月姨问他,“是不是越睡越沉?”季明点头,看着有些睡难受了,软声问:“阿茵呢?”月姨指指,“阎先生抱着,陪看电视。”

阎山恰时的收好目光,装出一副专注看电视的样子来。

由于下午看了季明的日记,整个下午以至晚上,阎山都想着那些孩子气又真心爱他的字眼,总忍不住把视线黏在季明脸上。

幸的季明睡过了,总没精神,没注意到他。

晚饭后,阎山进房间处理公事,洗了个澡,脑中才空了很多,走出房间打算看看阿茵。

不想,阿茵正在由月姨带着洗澡。

从冰箱拿了瓶矿泉水,阎山犹豫了几秒,还是坐在了沙发上。

沙发略微下陷,才洗过澡的季明扭头,看到眼前仰头喝水的侧脸,只匆匆一眼,转过头去。

阎山借着喝水,余光注意季明匆匆的匆匆一瞥,轻轻抿起唇角。

牛奶沐浴乳的味道淡淡的传过来,微微的湿,痒鼻子。

将空瓶扔进垃圾桶里,阎山眯眼想到那句“不抱他,理他”,哼出一点气音,坐近,猛然抓住季明的手。

阎山手上还有微凉的水,季明吓了一跳,扭头看他抓住自己的手,挣挣,挣不脱。

季明急得不知怎样才好,他没有遇过这样的,不和他讲话,他还要来抓自己的手的人,晃了晃,倒像跟阎山撒娇,“你……”阎山注视着他,脑中不断回闪他的孩子气,笑不可控制的浮出在脸,甚至有一秒恶劣的想,要在季明面前学舌,说:“不抱你,理你。”

生生忍住,坐近季明,“我怎么了?”眼前的季明,头发不久前才剪过,有些短,倒衬出他点点的学生气,鼻梁挺拔,肩宽略瘦,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