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岑夜阑竟在他身上看到了元徵的影子,他心头紧了紧,道:“要是错了呢?”

孟昙笑道:“错便错罢。”

“何况孰对孰错,谁人能判?焉知错不是对?”

岑夜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恍了恍神,他想,不一样,他这一生,都不能行差踏错半步,他有他要走的路。

岑夜阑主意已定,却辗转数夜难眠,离开京城那一日是个阴雨连绵的天气。

赵一青带着靖北军早已出了京城,岑夜阑坐在马车上,车马声辚辚,雨水叮咚,慢慢碾过京城广阔的长街。

有孟昙的令牌,他们悄无声息地出了京城。

岑夜阑闭着眼睛靠着车厢,马车内安安静静的,苏沉昭却有些坐立难安,小声问岑夜阑:“阿阑,我们当真要这么离开京城?”

岑夜阑没睁眼,只嗯了声,掌心却不着痕迹地压了压小腹。元徵将登基,琐事缠身,一旦他得了闲,只怕他再想离开就难了。

何况,日子一日一日过,时间一长,他的肚子根本瞒不住。

苏沉昭说:“七殿下……陛下会生气吧?”

“让他气吧,”离开了京,岑夜阑意兴阑珊,整个人都像提不起劲。

苏沉昭看着岑夜阑,咕哝道:“可他不是很喜欢你吗?”

岑夜阑睁开眼,道:“喜欢?元徵正当年轻,正是贪新鲜的时候,能喜欢多久?他若是寻常人,我娶他便是,可他是帝王”

“他是帝王。”

苏沉昭沉默了下来,岑夜阑也不再说话。

突然,车马骤停,岑夜阑心头狠狠一跳,就听马车外一阵马蹄声疾驰而近。

马车外,有人叫了声,“岑将军”,是萧梦生的声音。

岑夜阑看着紧闭的马车门,长长地叹了一声,车门打开,萧梦生身后是禁军,已将马车围了起来。

萧梦生坐在马上,微微倾过身,道:“岑将军,萧某是奉旨来请岑将军回京的,还望岑将军不要让萧某为难。”

群/1032524937?整理.2021-05-02 17: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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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77

马车返回京都走的却不是回将军府的路,而是直入皇宫,萧梦生直接将他送到宫门口,才慢慢道:“岑将军,陛下在等你。”

岑夜阑脸上没什么表情:“有劳,烦请萧统领将苏先生送回将军府。”

萧梦生笑了笑,道:“好说,告辞。”

说罢,勒着缰绳说了声走,一行人便离开了。

宫门外早已有人相候,竟是成槐,岑夜阑一下马车他就打了伞迎上来。

二人一前一后朝宫中走去,一路沉默。穹顶乌云如墨,斜雨泼洒着巍峨宫阙,望之俨然如盘踞的巨兽,让人生畏。

岑夜阑突然开口问成槐,“为何又要回到宫里?”

成槐握着伞,他正当年少,细看之下眉眼间还有几分青涩,却穿着御前大太监的内侍衣袍。元徵登基之后,宫中也好,朝堂也罢,都经了一番清洗。当日生死逃亡的小太监摇身一变,成了御前炙手可热的大总管。

成槐说:“我是孤儿,自记事起就跟着师父长在这宫里,皇宫就是我的家。”

岑夜阑偏头看了成槐一眼,道:“你立下大功,便是不回皇宫,天下之大,你也大可去得。”

成槐干脆道:“我喜欢待在宫里。”

岑夜阑咀嚼着他话里的喜欢二字,突然又听成槐说,“岑将军,溶香坊援手之恩,他日成槐必报。”

岑夜阑回过神,却见成槐已抬手行了一礼,二人站在御书房外,轰隆一声惊雷炸响,成槐说,“将军,陛下说,将军来了就直接进去。”

岑夜阑道:“多谢。”

说罢,看着大开的御书房门,深深吐出一口气,抬腿朝里走去。

御书房内,李安郁正在向元徵上奏元珩一案。

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关元珩,元承,波及甚广,若当真要查个清楚明白,并非易事。

岑夜阑安静地立在几步开外,沉默地听着,越听眉毛就皱得越紧,他不着痕迹地抬起头,就和元徵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元徵一直在看他。

元徵高坐龙椅,漫不经心地握着一本奏折,拇指慢慢摩挲,看不出喜怒,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岑夜阑。

岑夜阑心都颤了颤,垂下眼睛,不知怎的,竟有几分莫名的发慌。恍惚间才想起,元徵已经登基为帝,是真正的君王了。

过了片刻,李安郁便退下了,偌大御书房只剩下了元徵和岑夜阑。二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压抑又沉闷,突然元徵奏折敲在掌心击起一记轻响,淡淡道:“岑夜阑,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岑夜阑直接撩袍跪在地上,道:“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元徵重复了一遍,竟笑了,说:“爱卿想离开京城,为何不亲自向朕辞行,嗯?”

岑夜阑说:“臣知罪。”

他话刚落,只听啪的一声重响,元徵手中的折子就狠狠甩在他面前,说:“你知罪,你知什么罪!”

岑夜阑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