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霎时一酸,孙涵涵满眼是泪,眼巴巴看着Andy。Andy无法形容此刻的复杂心情,余光瞥见了她的泪,却不敢真真切切看上一眼。只是郑重看着周斌,微微颔首:“我朋友心情有些不好,我们先走一步,抱歉。”

揽了孙涵涵就走。身边的人像一株被风霜打击过的玫瑰,搭着脑袋,泪水不断往下滴。Andy心中钝痛,却依然一言不发,只是揽着她越紧,脚步越发大步流星。

远处的何知南目睹了这场大戏,赶紧追上。她刚下飞机,正准备与孙涵涵汇合,就见这女人拖着行李箱跟见了鬼似地一个劲疯跑,见Andy在原地愣了半天,何知南赶紧追了上去:“怎么了?就让她一个人走你放心?!”Andy才回过神来,犹豫:“可她…显然不希望我这时候跟她一起。”

“要是不安全怎么办?!可能身体不舒服,突然晕倒呢?”何知南问。

Andy一惊,两人这才紧赶慢赶地追了上去。之后见到的孙涵涵,竟然是远看一幅鸳鸯交颈的画面那个老男人,何知南恍然大悟,就是周斌?!

三人一路沉默到达出租车停靠点,孙涵涵心中悲怆,又见他始终陪着自己,一手虚虚揽着自己的背,最温柔有力的支撑,好不容易缓过来,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试着开口:“那个,周斌……”

Andy垂了眸子,打断她:“我大概猜到。”周斌早就对他说过自己有个家庭,并以过来人的经验暗示他爱情不可信,原话依稀记得,他说:“男人到了中年,永远喜欢的都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而正好,那些小姑娘也爱你,或者确切地说,爱你的钱。”

结合飞机上孙涵涵听到周斌名字就失了态的画面,与两人刚刚的样子……Andy不愿回忆。脑中纷乱,此刻机械着搂着孙涵涵,保护她,却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从来没真正认识过她而还未认识,就已经动了心。

乱七八糟的心绪涌上心头,Andy紧紧锁了眉毛。

听见了Andy回答的孙涵涵心中一窒,有了不好的预感。又见他拦了车,替她开了车门,站立一旁等司机打开后备箱,搬上她与何知南的行李,嘱咐何知南:“麻烦你陪她到家吧。”

“哈?你不送她了?”何知南睁大了眼睛问。

“我……我晚上还有点事…”他没看孙涵涵,只对何知南抱歉一笑:“可能需要赶回所里一趟。辛苦。”面色依旧严肃,像是极力压抑情绪。

孙涵涵只睁着眼看他,从不可思议到怀揣希望最后变成彻底接受现实的了然。霎时心中冰凉,不知何时漫了满脸的泪果然,她意识到:他始终是介意的。

半晌,孙涵涵还是铁了心肠,对窗外的人点点头,坚决扭开脖子不再看他。

车行了老远,手机振动。Andy的微信传来:“抱歉,今天心情有点复杂。我需要理一理。刚刚害怕自己失态,最终决定不送你回家。请理解。一路小心。”

孙涵涵重重仰在座椅靠背上,手背覆在眼前,遮挡住窗外光线。若论打击,今天Andy才是受到打击最大的一个吧?呵,她自嘲,原以为遇到个良家姑娘,结果和已婚男人纠缠不清,不干不净。若换做自己是他,早就当场愤而离去。

而他此刻,依旧礼数周全。

何知南坐在一旁瞥见了微信内容,也忍不住感慨:这男的啊,高质量。

是啊。孙涵涵在心里回答,她也心知肚明:他需要重新审视两人的这段关系,毕竟,任何一个高质量的男人对另一半的要求,必定不低。

他那么好,而她呢?

她看着手机里周斌的电话,复闭了眼,一点一点,握紧了手机。

第44章 伴游

都说温柔可人是斩获直男的凶器,但它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坏处,即:男人对于来自温柔惯的女人的任何歇斯底里都不会担心,哪怕是怒吼都听起来像助兴的呻吟,男人不担心所以不恐惧,不恐惧所以也丝毫不会在意。

何知南看着孙涵涵如遭灭顶之灾的神情,一路不敢多说话。安安静静陪她到了家,又表示如果孙涵涵需要,可以一起喝闷酒。

女生之间的友谊精髓在于有难同当。何知南本正遭遇着情感创伤,此时见了孙涵涵这般,霎时心中好受多了。因此真心实意想要陪着她舒缓情绪。

没想到孙涵涵在车上闭目养神了半天,这会儿到了家睁开眼,竟然恢复了神采奕奕,利利索索脱鞋、放包、脱大衣,举手投足间有了几分杀伐决断的狠厉。她对何知南一笑:“没事你回家吧,先整顿整顿,我们周末再约酒。”

何知南看着这笑,忽然想起小时候读《飘》,最后的郝思嘉面对离去的白瑞德,挂着差不多的表情,自我安慰想着没关系啊,我可以再次把他搞到手,毕竟tomorrow is another day.

她估摸着孙涵涵这是下了某种大的决心,但这决心是什么,是了结周斌还是搞定Andy,又或者二者皆而有之,何知南不太确定。但向来,不能把你打败的,只会让你更加坚强。何知南与孙涵涵做了这么久的朋友,正在于她们俩人骨子里的共同点:在男人的问题上,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孙涵涵等何知南一走,就忙了起来,她下了决断:周斌必须要断干净,首先决心要表清晰。她先折了刚刚脱下的Maxmara大衣宝贝你真的很好,但妈妈不能要你了。接着包包、耳环、丝巾、行李箱……逐一从卧室里面拿出,码整齐,全部装整完毕,齐齐整整收了两大箱子。

一番辛苦,算是多少舒缓了情绪。孙涵涵看着这堆价值不菲的细软,脑中莫名其妙想起《海上花》里头牌黄翠凤非要赎身,最后请了账房先生,开箱一件一件将罗裙、耳环、褂子与老鸨清点的样子她也想自嘲几声:这些礼物哪里无辜?若想从周斌那里全身而退,得要有尽数退还的决心。毕竟这些东西在周斌眼里,也不过她卖身的价钱罢了。

她若还舍不得礼物不放,轻贱了自己不说,周斌也将认定她感情廉价,反而对她更添了亵玩的恶意。

收拾完毕了之后她果断叫了闪送,本想立即送到周斌办公室,结果想起在机场时周斌对自己的嘲弄,孙涵涵忽得心中一转,打算使个坏:特地将送达时间定在了工作日上班之际,彼时周斌律所里人来人往的时候,闪送员推着两个粉色大箱子,一看就是女人物什,站在前台说要送给周斌。引起律所行政小妹兴奋地一阵交口八卦。

周斌收到两个箱子时,秘书站在一旁使劲憋着笑,本想好奇问一声老板哪里的桃花债,在看到周斌变幻莫测的复杂表情时果断忍住。这边孙涵涵的短信也如约而至:“送的礼物已经返还,分手快乐!请日后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再见!”

信息发出之后,孙涵涵坐在办公室工位上一身轻松。觉得自己有理有节处理了一次错误的感情。还顺带小小戏耍了老男人一番。这边她想着,再过一阵,等Andy消了气,再去找他好好聊聊。

倘若聊不通,那大不了就将他撩通。毕竟女人解决问题,不能光靠原则和逻辑。

没想到等到下班回家后,楼下停了一辆熟悉的车,车旁站着一个熟悉的人。一手插着口袋,霸着小区垃圾桶吸烟,孙涵涵来不及躲避,那人先见了她,灭了烟,拿出车钥匙一摁后备箱款款打开,里面两个粉色的箱子。

孙涵涵目瞪口呆。

周斌半笑不笑,伸两个指头勾了勾,示意孙涵涵过来,皱着眉头警告她:“无聊的游戏。我不喜欢。”

“这不是游戏,我是认真的!”孙涵涵觉得无力,周斌看她的眼神,仿佛她目眦欲裂的样子都像在撒娇。都说温柔可人是斩获直男的凶器,但它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坏处,即:男人对于来自温柔惯的女人的任何歇斯底里都不会担心,哪怕是怒吼都听起来像助兴的呻吟,不担心所以不恐惧,所以也丝毫不会在意。

此刻周斌仍旧是用一副你别闹的样子看着孙涵涵,“认真和我分手?为什么?!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如果这些不够,我再给你买!涵涵,甚至以后你替我生个孩子,我会给他留一大笔钱!曾诚现在的试管一直失败,你可以做我唯一孩子的母亲!等到哪天你怀了孕,我可以顺理成章提出离婚…到时候,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涵涵,我保证,等你一怀了孕,我就带你回老家,见我爸妈,好不好?再等等我…”周斌的声音渐低,言辞越发恳切,算是掏心窝子说出了自己对她全部的打算

做个年轻好看的生养工具,传宗接代,保你此生衣食无忧。

孙涵涵却越听越恶心,泪水似受不了屈辱般夺眶而出,她狠狠将他推远,绝望地打断他:“够了!!这些不是我要的!!请你立刻离开!!"

周斌一愣,察觉到孙涵涵似乎是真的想离开自己,诧异问:“那你要什么?”

因为刚刚不小心剖明了心意却被干脆拒绝而有些不甘,周斌想了想又忍不住掀起了半边嘴角,决定率先攻击孙涵涵,换上鄙夷的神色,又加了一嘴:“我就纳闷了,你这种做三儿的女人,你要什么?”

孙涵涵没想到“三儿”这样的词会从周斌口中以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她睁大了模糊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嘴唇也在颤抖,半晌才开口:“…三儿…对……对!我贱,我做三儿!全世界都可以这么骂我,可唯独你不可以!这个称号是你给我的,对,连你也看不起我了!是,不仅你,现在连我也唾弃我自己!算我曾经彻底瞎了眼了,我不要这份感情了!”她低头狠狠指着小区门口,带着哭腔大吼:“周斌你给我滚!!”

周斌见自己说了重话,有些愧疚,赶紧上前拉了孙涵涵安慰:“我错了我错了,涵涵!宝贝!别生气,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多委屈我知道。我该打该打,再给你买礼物好不好?不生气了好不好?”

怀里的孙涵涵柔弱地像一株草,像是断了爪子的猫咪,向来散发的只有温顺的气息。可这一会,孙涵涵果决推开了周斌,声音冷锐又果决:“不,你还是不明白。周斌,我恶心你,恶心我们过去的一切,我要的是一份见光的感情。这个你给不了我。”

周斌一僵,不太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面前的人此刻无比陌生,记忆中挂着柔顺的微笑此刻机械又冰冷地一张一合,发出比机械更加冷酷的声音:“除了礼物,你还能给我什么呢?周斌,我不爱你了,我爱上别的人了,比你年轻、比你帅气、比你真诚,这些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如果你还要一点点脸,麻烦不要缠着我。”

“那个……Andy…??你爱他??”周斌皱着眉头,依旧不愿接受现实般囔囔自语。“不……不会的……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