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大家吃饭吧。”陈风说。
路星洲这才笑了笑,“你请?你赚钱啦?”
陈风拍拍上衣口袋,“一点点吧?”
路星洲就勾着陈风的脖子走在前面,看起来不像有烦恼的样子。
“你怎么看?”齐昭和郑贤礼走在后面,稍微放低了一些声音。
郑贤礼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离开后就关上的店铺侧门,道:“看起来是把话说清了,他有直说他的不满,星洲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齐昭没说话,对郑贤礼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目光,示意他继续。
郑贤礼皱了皱眉,说:“其实整个经过最需要解决的只有两个问题,一是梁乐妈妈的医药费,二是他冒充我们签名,以乐队的名义高价贩卖劣质的产品,这两个问题是实际的,感情方面的可以以后慢慢处理。”
齐昭点头,“是,医药费我们还是会帮忙,不管他做错什么,好歹相识一场,这第二他自己也说了,公众号不会再登录,我们自己可以发声明,然后再像小路说的那样,给买过的人补偿。那问题出在哪里?怎么我也越想越感觉不对劲。”
郑贤礼问:“你了解他吗?”
“本来觉得了解,挺正直单纯一小孩儿,热情又开朗。”齐昭苦笑一声:“要不是发生这事儿,听见他说那么寒心的话,谁还能看出来他那都是装的呢?就连小路都没看出来。”
郑贤礼看着路星洲跟陈风说笑的背影,道:“我倒是认为他早就看出来了。”
齐昭一想也是,“所以后来才没那么频繁地联系梁乐,梁乐也因此不满了吧。”
郑贤礼说:“是啊,所以一个从最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星洲的人,在最需要星洲施以援手的时候说放弃就放弃,你觉得他会是突然醒悟了?”
齐昭也皱了皱眉,“要么是有了其它的路可走,要么…”
齐昭犹豫了一下,问郑贤礼:“你有没有去看过他妈妈?”
郑贤礼摇摇头,“先吃饭吧,晚一点你问星洲。”
意思是更详细的内容最好还是不要让陈风知道。
齐昭理解郑贤礼的用心,他也同样认为一个在感情方面没有太大防备心的人不应该听有关虚伪和背叛的故事。
路星洲有个原则,就是从不在吃饭的时候喝酒,喝酒就得专门去喝酒的地方喝,但今天却破天荒地在吃晚饭的时候喝多了,甚至后劲还没完全上来就已经醉得厉害,被齐昭和郑贤礼一左一右架出了餐厅,塞进了齐昭的车后座。
以防路星洲会想吐,或者出点别的问题,郑贤礼让陈风在旁边照顾一下,他去开路星洲的车。
这种情况下也不方便送路星洲回家,齐昭就让郑贤礼跟他一起,先把车开去齐昭家那边。
在楼下停好车,郑贤礼又去帮忙扶路星洲,陈风接住郑贤礼扔过来的车钥匙,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走。
原本不打算久留的,齐昭开门后,郑贤礼都没有换鞋的打算,也没侧身让陈风进屋,结果没想到路星洲摇摇晃晃地坐在离门边最近的餐厅椅子上,扭头就指着客厅冲郑贤礼笑,说:“哈--打扫干净了。”
齐昭这时已经去厨房给路星洲拿杯子倒水了,陈风就正好上前一步往里面看了看,这一看,就听见路星洲对他道:“弟弟,你男朋友那天哭得太惨了,我看了都心疼,你回去可要好好安慰他。”
这话说得不太完整,中途还打了两个酒嗝,但仍然阻止不了陈风看向郑贤礼的目光里带着诧异。
郑贤礼没敢转头跟陈风对视,干脆看着路星洲问:“想回家,还是想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陈风还没回答,端着杯子出来的齐昭就招呼他们:“杵在哪儿干什么?还要我请你们进屋?”
郑贤礼只好轻车熟路地给陈风从手边的鞋柜里拿拖鞋。
“真是…一喝多就说胡话,早知道拦着点儿了。”齐昭叹了口气,“本来就不能喝,非要点白的。”
郑贤礼揉揉陈风的后脑勺,冲客厅抬抬下巴,示意他过去坐。
“睡觉去吧你。”齐昭见路星洲趴在餐桌上,时不时哼哼两声,忍不住笑道:“真想给他拍下来,回头让他自己看看。”
路星洲也不知道到底醉到了什么程度,听见有人说话了,他就安静不下来,一边挣脱开郑贤礼伸过来扶他的手,一边哭丧着脸,说:“我大哥以前说,人以群分,如果和什么人…长期地来往,发展成好朋友,那说明…一定是有相似的地方。”
“我一直没想到…到底相似在哪…那么多人爱音乐,我又不是,只认识你们…”
“我还跟我二哥说,天…我的朋友们,一个个的,都好惨啊,我是不是过得太幸福了…”
说着还真的抽泣几声。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我也终于惨了一次。”他说:“老子他妈的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朋友背叛。”
郑贤礼和齐昭对视一眼,都有点无奈。
“他竟然觉得我们挺惨?”齐昭说:“我们不会背地里被他同情过好多次吧?”
郑贤礼:“这么一想实在有点懒得管他。”
话是这么说,倒也不会真的不管,两人还是把路星洲扶到了客房休息,接着回客厅商量,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陈风站在阳台,看被黄昏染上色的江面,也在想他到底应该怎么做。和郑贤礼约好了要坦白,但郑贤礼目前看起来有其它的事要忙。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两声。
陈风拿出来看,是许泓潆给他发的消息,语气匆忙,求他不要“做傻事”,那些过往一旦公之于众,关钦毁了,她逃不脱干系,她的负面新闻以前够多了,不能再有了,何况照片公开后,对陈风的影响才是最大的,还有陈凯,陈凯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说不定会崩溃,说不定会发展成不可挽回的错误局面。
这些陈风都知道,但他觉得真可笑,事到如今竟然是许泓潆来劝他“你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啊,你还年轻,你的前途一片光明”,尽管这话不是真心为了陈风的未来而说,也实在太讽刺了。
于是他轻轻笑了笑,回复道:可我总不能一辈子活在阴影里吧,不把给我布下阴影的你们驱逐干净,我去哪里迎接光明的未来。
许泓潆问:你把妈妈当成敌人吗?
陈风没再回复了,否则又会想重复十四岁那年冬天对许泓潆说过的“你去死”,奶奶告诉他,不能对长辈这么说话,他干脆就把手机静音,放回了口袋里。
天色逐渐暗了。
他在想,当时就不应该把跟关钦有关的往事告诉郑贤礼,但关钦走后的很多个夜晚,他都对现在所住的地方感到恐惧,只好避重就轻地透露给郑贤礼一些--他根本不知道他闭口不提的内容,郑贤礼早就从郑柏南那里听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