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哥。”陈风道:“下次见面,我一定告诉他我们的关系。”

“我来开口也可以。”郑贤礼用额头贴着陈风的额头,“那现在需不需要睡个午觉?”

陈风微微仰头,跟郑贤礼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需要你抱着睡。”

2021-10-11 01:11:23

56.

大学有一个烦人的点,在于期末考总在一个小长假之后,明明已经结课了,考完试就能放假,但学校非得把考试时间隔开,这周考两门,下周考两门,没有考试的时候就窝在寝室里发霉--所幸陈风是不住校的,随便哪天考试,他不急着走。

临近假期,郑贤礼的课又满了起来,基本每天都要去见几个犹豫报不报名的学生。他说有很多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陈风不理他,假装有一点吃醋--他对郑贤礼的信任已经不是靠一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就能威胁到的了。

兴许就是因为最近日子过得太轻松,陈风去超市买了点水果,走到门外才发现忘了带钥匙。他只好又提着水果下楼,去房东的琴行里坐一会儿,顺便等郑贤礼下班回家。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他下楼,学生也差不多下课,一个个都放下鼓棒拿着水杯等父母来接,自己回家的都挥手跟他们说再见。

等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陈风就走到房东常用来示范的鼓前,用食指骨节轻轻敲了敲鼓面。

房东捧着他一年四季用到掉漆了也没换的保温杯,打着哈欠问:“怎么了,小钢琴家对架子鼓感兴趣啊?”

陈风把手缩回来,胡乱抓了把头发,“嗯?也算…有点儿吧,我这个年纪还能学吗?”

“你什么年纪,你不还是小朋友么?”房东放下水杯走过来,拿了副鼓棒塞到陈风手里,“多大年纪都能学,先敲两下感受感受,真有兴趣我就教你。”

陈风在凳子上坐下,听着房东的指示,手腕向下,但不知道具体的手法,只能敲着玩,“如果想练到看着谱子就能打,随时都能上台表演…大概需要多久?”

“那得看个人的天赋和能力了,这不好说。”房东耐心解释道:“你看见刚刚走的那几个小朋友没?半大不小,十三四岁,每周两节课,一节课一个半小时,他们刚学不到两个月,传统的练习曲已经得心应手了。你要年长一些,接受能力更快,想学的话,可以试试。”说着他又问:“但我有点儿好奇原因,你不想弹琴了吗?”

“怎么会。”陈风摆摆手,“就是…我哥有个乐队,乐队现在没有鼓手了,他们的主唱虽然也会打鼓,但我觉得他抱着吉他唱歌儿的时候看起来更开心。他们本来有自己的演出场地的,可因为一些原因,好像准备卖掉,我在想…如果我能代替鼓手的位置,那里是不是就能保留下来?”

房东不清楚这是什么故事,眼里的光纯粹是想表达:“有乐队啊!真好!我年轻的时候也想过组个乐队来着…一直没时间实施,现在年纪大了,也没热情了。”

后来他们针对年纪的大小又进行了一番没有意义的争论,直到郑贤礼打电话来问陈风怎么不在家,陈风才赶紧说马上上来。临上楼前他分给房东两颗最红的苹果,说一定会来学架子鼓的,希望房东不要介意被他抢走了原本空闲的时间。

上楼之后陈风和郑贤礼商量了一下,郑贤礼当然是没有意见,还说:“可以啊,技多不压身,你尽管学,哥哥买单。”

陈风被这句话逗笑了,不过一听就知道郑贤礼今天心情好,那他就暂时不管到底谁来“买单”这个话题,改问郑贤礼道:“这个假期是不是课很多啊?还有机会跟我一块儿回家吗?”

郑贤礼拿出手机翻了一下课表,“如果把课调一下,七月初可以休息一周,一周之后就走不开了,如果你考完试就回家,那差不多能陪你回去待几天。”

陈风也拿出手机,看了车票又看机票,“诶,我是不会体谅你来回辛苦的,我就想带你一起回家,而且我假期闲得很,等你有课了,我还能送你回来。”

“然后你再过去?”郑贤礼凑过来看陈风的屏幕,“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吃饱了饭没事做。”

陈风笑着皱眉,“因为确实只有我有空啊,又没关系,我不嫌麻烦。”

但事实是,放假的那天只有陈风一个人坐上了去往北城的飞机,郑贤礼在前一天晚上接了个电话,接着临时出了趟门,一整晚都没回来,后来总算在陈风准备改签之前联系了他,说的却是:对不起,这次没办法跟你一起。

陈风答应之后再问原因,可郑贤礼没告诉他。陈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不追问,叮嘱了郑贤礼几句记得早餐一定要吃,晚上早点睡觉。下飞机之后才收到郑贤礼当时就回过来的消息,可惜只有一个看不出情绪来的“好”字,简短到陈风没有再一次回过去的必要。

而这时的郑贤礼正在医院里--昨天晚上,梁乐妈妈病危,没救回来。

医院当初就是路星洲让他大哥帮忙联系的,包括单人病房也是他大哥出的钱,这事一出,路星源那边就收到消息,他连忙告诉路星洲,路星洲担心自己一个人面对不了,就叫上了齐昭和郑贤礼。

事情已经发生了,且不可逆转,接下来要考虑的就只能是处理后事,路星洲虽然不打算继续跟梁乐做朋友,但仍然觉得既然帮过忙,就要帮到底,知道梁乐不可能有好态度,也做好了被他拿来发泄情绪的准备。

却没想到这天的梁乐十分冷静,从红肿的眼睛能看出来情绪已经发泄完了,现在就像一团火熄灭后留下的碳灰,不燃烧了,但远处就能闻到烧焦的味道,一靠近就觉得呛。

路星洲告诉他,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们都可以竭尽全力,他这句话完全发自内心,最多是因为和梁乐的矛盾还处于打着死结解不开的状态,语气有些不太自然。

梁乐倒也没有针对这一点不自然,只是说出的话毫无感情。

他问路星洲:“帮忙的意思,是准备给我多少钱?”

路星洲原本就指的是物质上的意思,可直接被这么问,他还是没办法不震惊。

梁乐这次却抓住了他的这一点震惊,嗤笑道:“你也就会装好人,真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做什么了?”

路星洲彻底愣住。

齐昭上前问:“需要帮忙的时候你开过口么?非得我们每天追着你,问你哪里需要帮助,所有事情替你处理好,才算是对得起你?”

梁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们每天都过得那么潇洒,当然不知道我需要什么。”

路星洲没说话,无力感又把他吞没了,解释的话堵在喉咙口,一句也不想说。比如以前他叫大家一起出去做点什么,从来没有避开梁乐,是梁乐多次用“店里太忙了走不开”来回复,他只好作罢,后来梁乐妈妈生病了,也是他主动去医院探望,力所能及的帮助根本没少过,现在回过头来才发现,梁乐说“太忙了走不开”的意思,也许是在抱怨他给的还不够,不到再忙梁乐都能来去自由的程度根本不叫帮,可他不明白,无条件给予难道是他必行的义务吗。

“你想要多少?”路星洲突然回答了梁乐的第一个问题。

齐昭和郑贤礼都错愕地看向他,路星洲知道他们眼神里的台词,“你没必要这么做”、“他不可能会感谢你”、“有这一次就有第二次”、“你打算帮他一辈子吗”等等等,可他实在没办法了,他活了二十多年,一直没有什么烦恼,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朋友的恶意,面对起来太无力了,轻易就把他压垮,他满心只想快点解决,随便什么方式都行,然后他要逃离这里。

“看吧,你这就没耐心了。”梁乐说。

那场对话到底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路星洲已经不想回忆了,彻底回过神来时,他坐在路星池的病房里,神情恍惚,好像他才是病人。

路星池拍拍路星洲的头,说他心不在焉的,路星洲握住路星池的手,想抱怨自己委屈,又觉得不合时宜。

“哥,我少了一个朋友,他对我有很深的误解,直到不是朋友了,误解也没说清楚。”路星洲低着头,道:“啊,也可能不是误解,我在他心里从一开始就不是好人,他认为我利用他衬托自己,我的帮助和关心都是看他可怜,偶尔施舍他一点,我看起来像是会那么做的人吗?”

换成以往,路星池大概会一巴掌拍在路星洲后脑勺上,骂他这个样子实在不争气,可最近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只能皱着眉揉揉路星洲的头发,说:“既然他这么看你,那少了这个朋友,不是正好吗?”

“他妈妈去世了。”路星洲深吸口气,“以前每次去店里,他妈妈都很热情,上一次问我吃饭了没…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总感觉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这么一想,好像…果然是我不够放在心上。”

话说到这里,路星池就知道路星洲说的是哪个朋友了--他不太喜欢梁乐,但因为那是路星洲的朋友,他就没有明说过。

梁乐以前去过路星洲家里,那天路星池正好轮休,见上了一面。他当时就认为梁乐的眼神不太单纯,私下跟齐昭提过几次,也不知道齐昭有没有转达给路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