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和王铜一样,都是从世界各地派过来参加实验项目。而这个王铜,还是陈汝的大弟子,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木已成舟,于事无补。

陈汝深吸口气:“那小姑娘突发什么状况?”

他要知道,提前签了合同的实验体,究竟有什么理由、什么变故,才让王铜不惜冒着被开除的代价找来霍枯,替她参加实验。

明星啊,当红演员。霍枯二字一起,娱乐圈惊天动地――尤其他半年前刚拿下影帝,成为中国影史上最年轻的男演员,还没有之一。

这样大的影响力,放中国任何圈子都会是一场成功的自营销案例。

唯独医学圈――半点都不行。

王铜迟疑三秒钟,见实在瞒不过,只好说:“那姑娘……自杀了。”

陈汝眉头紧皱,心头一惊:“自杀了?”

“嗯,千真万确。”王铜说,“我们也不知道原因,消息还是警方通知的。说找到那姑娘时她身上带着保密协议,怕耽误事,特地给研究所打了电话确认,看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人,还是哪来的一神经病。”

陈汝作为实验发起人,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实验体结束生命。

这姑娘虽不是因他而亡,他仍心中沉重。

毕竟一条命,陈汝惋惜:“具体原因清楚吗?”

王铜摇头:“不清楚。我也是听说,好像那姑娘是因为被男朋友甩了,一时接受不了,才选择跳湖。”

他停了停,“可能从大桥上跳下去也后悔了吧,听法医说有挣扎迹象,但纪宁江几十米,别说人了,海鸥下去都扑腾不上来……”

陈汝无声,镜片下的双眼一片沉寂,嘴唇紧抿,一声不吭。

静默片刻,他什么都没说,从实验房出去:“我知道了,就这样。”

王铜一愣,抱着实验服追,“陈老师,那您说是留下霍枯还是再找一个?我个人想法是留下霍枯,毕竟他的脑电波和别人不一样,属于一个特殊化样本,说不定世上也有很多像他一样的病患等待医治――”

陈汝停步,回头。

他没看王铜,目光落在他怀里的病号服上。

“这是霍枯的?”

“对,是他的,刚刚脱下来,他经纪人急着走,就没来得及往更衣室放。”

“……”陈汝闻着上头的小栀子香,“留吧。”

王铜一喜:“谢谢陈老师,您放心,011的新实验记录我一定半点不落,全都记录清楚!”

“别高兴。”陈汝隔空指了指他,又无奈,又半怨,“你啊,下次别搞这些小聪明。大脑实验是闹着玩的?真出人命了,谁担当。”

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学生,陈汝知道王铜为人不坏,也是三十来岁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胡来。

可有些话还得嘱咐清楚。毕竟差十岁就一个代沟,王铜在他面前,归根结底还是个毛头小子。

“知道您疼我。”王铜抱住陈汝胳膊,傻笑,“我媳妇请您晚上来家,说给您炖玉溪的名菜石锅鱼,咱爷俩也喝上一盅。多久没陪您吃饭了,石锅鱼啊,您不最爱这一口?”

“改日吧。”陈汝说,“今日有程。”

他手头太多实务,眼前没退休,也没辞去科大教授职位,闲暇时期没功夫歇着吃鱼。备教案、审论文,乱七八糟的事儿,比他妈皇帝还忙。

下午给学生们上完课,陈汝驾车返回纪宁。

一趟一个多小时,亏得他勤加锻炼,不然连开车带讲课,身子骨真受不了。

到家八点四十。

洗了手,消了毒,换上干净衣裳。

他从冰箱拿出鸡腿肉和虾、巴沙鱼,随手切了青椒胡萝卜西蓝花,颠勺翻炒,然后放进砂锅里添30ml绍兴老酒,提前闷炖上。

这期间没闲着,登入研究所官网,先把当天实验数据重新打印出来,小夹子固定好。

拿出笔杆子坐书房,点着一根烟,边抽,边看数据。

他这岁数也算中年,正常人都抱孙子,或者跟老伴儿旅旅游,出去退休玩一玩。

陈汝老伴儿死了十四年,他又无儿无女,不愿意游山玩水,这点兴趣全在实验跟研究上。说一句“活到老研究到老”,真不为过。

三汁焖锅讲究的就是小火慢炖。蔬菜汁都熬出来,肉类的腥全散在老酒里头,配上那点辣滋滋、鲜亮亮的味儿,浇一勺淋米饭上,那叫一个痛快舒爽。

他研究一个点,觉得差不多,放下笔稿,出去。

关火,尝了咸淡,正准备往外端,手机一震。

掏出来,还是王铜,“你说。”

那头是他太太:“陈叔,家里炖好鱼了,您哪儿呢?来家吃啊。”

王铜老婆陈汝见过几次,人胖胖的,挺和善,两口子都是实心眼的人,不坏。

陈汝掐了烟,冲垃圾桶一掸:“闺女,不过去了,你跟王铜吃,我这儿忙着呢。明儿有节俩小时的大课,得提前把教案备出来。”

王铜老婆一听,诚恳说:“知道您忙,我让王铜把鱼给您送过去。这是我妈从玉溪弄过来的家养鱼,十斤一条,胳膊那么老长;我们俩也吃不完,您千万别推脱,我这就装。”

陈汝没功夫拒绝,外头门响。

对方输了密码,驾轻就熟换上拖鞋,外套靠着陈汝大衣一挂,稳稳当当进屋。

找一圈,最后隔着玻璃门,和陈汝对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