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是,片刻后,又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那?些触须又在在白桅不解的目光中缓缓松开。
跟着就见他又往缸壁上靠了靠。身体亲昵地贴在了玻璃上。
“谢谢你,我特别喜欢。”白桅听见他温声道,用的是她最喜欢的那?种声线,“但在接受这?个礼物前,我有些事想先告诉你。”
“嗯?”白桅配合地转头,一副“你说,我在听”的耐心表情。
这?反而让灰信风更?加难受。即使努力控制,声线中仍不由带上了几?分艰涩:
“是……关于你在实习维度的事情。
“很抱歉,之前对你撒了谎。关于那?时候的状况,我其实并非完全不知情。
“我知道的确实不多?。但至少我看?到的那?些……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往昔(一)
关?于?在上个?实习维度的经历, 其实就在两人刚重逢不久的时?候,白桅便问过灰信风。
当时?灰信风给出的答复是,他那会儿正在养伤, 所以一无所知。
某种程度上, 他其实也不算说谎白桅前?往实习维度前?因为要进行各类测定, 所以曾和他短暂分开过几天。也就是在那几天里, 他被一个?同族找到并重伤,要不是白桅及时?赶来,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凉了。
也因此,在实习维度的大部分时?间里, 他确实是在养伤。
昏昏沉沉的、蜷缩在白桅的影子里。
中途偶尔会清醒那么几个?小?时?, 和白桅说两句话, 因此勉强能搞清当时?的状况。
无非就是白桅正常发挥, 在刚进入实习维度没多久就已?经完成了考核要求的任务。后续的时?间便打算自己发挥,尝试着搞一个?充满爱的怪谈, 好试验一下刚做成的仿制提取瓶的效果。
不过毕竟第一次折腾这种事,既没经验也没头?绪。最后不知从哪儿得到了启发, 福至心灵地打算去找一个?走丢的人类小?孩,自己来扮演它的“妈妈”俗称,扮家家酒。
以上,便是灰信风陷入沉眠之前?, 知道的所有。
“我的体质你是知道的。一旦进入修复型沉眠, 就没再那么容易清醒了。”望着面前?白桅平静的注视,灰信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音语调, “等我再次醒来,时?间已?经过去。那个?世界都已?经快要崩毁了。”
事实上,他就是被外界带来的巨大震颤给惊醒的。那震感来得太突然也太吓人, 他醒来时?整个?脑子都是懵的,完全搞不清状况。
迷迷糊糊间,只?本能地觉得情况不妙。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询问白桅的安危,边问边习惯性?地从影子里探出头?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看清了白桅所在的房间。
准确来说,是所在的怪谈里的房间。
怪谈的本质是变异的时?空,里面什么怪东西?都可能出现。更别提白桅本身并不擅长打理空间,对美的见解又很独特所以一般情况下,白桅的房间是很难说的上“好看”的。
“凌乱”只?是基础配置,用人类描述的话,甚至能称得上一句“掉san”。
……可出乎灰信风的意料,眼前?的房间,惊人的正常。
所有的家具都摆在合适的地方,墙角桌上,还有些像模像样的装饰虽说有的形态令人费解,但比起?白桅以前?的审美,确实已?经好很多了。
在墙角的玻璃柜里,甚至还放着白桅的那个?自制提取瓶。粉色的结晶已?经堆到了瓶颈处,距离瓶口也就没多远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房间有一股“人气”。
像是有谁曾在这里认认真真地生活过、设计过、打理过。不是以客人的身份,而是以主人的姿态。
这个?认知让灰信风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人类的小?孩……都能干到这个?程度了吗?
他脑子里缓缓浮上这个?疑问。
相较于?他的茫然和紧张,白桅的态度却是惊人的淡定。她甚至还有心情和刚刚苏醒的灰信风打招呼,问他的伤情,顺口告知这个?世界好像已?经快要嗝屁了的事实从头?到尾,语气都是一如既往得慢条斯理。
大地的震颤已?经越来越明显。空气中时?不时?凭空传来塌陷的动静,也不知是真的有建筑正在崩塌,还是无形的逻辑经纬正在寸寸崩裂。
这种情况下,诡异学院那边理应已?经开始组织学员撤退了。白桅却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边,半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只?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口,像是正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灰信风隐隐觉出不对,出声催促几回,催到第三次时?,才?听白桅叹息似地回答一句:“可他还没回来诶……
“我答应过他的,要等他回来再见一面的。”
……谁?
灰信风心头?莫名一跳,正要询问,一片此起?彼伏的坍塌声中,却突兀地混进了一道钥匙转动的清脆声响
紧跟着是开门的声音。玄关?处传来了急促的呼吸。他与白桅一同回头?,恰见一道破破烂烂的身影,正艰难地扶着门框朝里望,胸口剧烈起?伏,双目直直望向白桅所在的位置,目光对上的刹那,却又像是被放了气的充气面条人一般,一边喘息地笑?着,一边沿着门框缓缓滑倒在地,背脊在门沿上拉出一道很长的血痕。
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至少?以人类的标准来说,容貌相当出色。哪怕他现在面色苍白、形容狼狈,脸上还挂着不少?伤口……灰信风仍不得不承认,他给人的感觉,依旧是“好看”的。
但灰信风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个?。
他在意的是,那男人的目光始终都紧锁在白桅的身上,哪怕脸色都已?经开始灰败,眼神却依旧亮得吓人;同一时?间,他听到白桅也在开口,用一种惯用的、甜美的声音对那个?人说,欢迎回来。
听上去和平常说话并没有什么区别,语速也仍旧是慢慢的。
可灰信风确信自己听到了。
在那个?男人出现在门口的刹那,他听到了白桅转头?时?的细微动静,听到了白桅略显惊喜地吸气,也听到了对方胸口出传来的莫大声响。
咚咚咚咚,是再常见不过的心跳。
……可作为早就签订契约的配偶,没有人比灰信风更清楚,白桅本身是没有心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