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 不等白桅出声询问, 便见他触须又动,从?主机的后面小心夹出了一张纸。

一张黄色的纸。纸质很脆, 被拎起出来时还在噗啦噗啦响。纸张上的字迹却是红色的,凌乱的笔触组合成叫人看不懂的符号,瞧着?很接近于人类常说?的“符纸”, 然而?再一细看,却又莫名叫人觉得哪里?不对……

灰信风不安地蛄蛹一下,转身抬高?触须,将那纸递到了白桅手里?。

“我记得你们学院是有《符文通识课》的吧?”他沉吟道,“这图案我没见过,但总觉着?怪怪的,你要不再仔细查……”

“我见过诶。”没等他说?完,白桅却突然出声。

边说?边望着?手里?的黄纸,不自觉地歪了歪头,脖颈发?出嘎啦啦地声响:“这和绣娘那个一样。”

“嗯?”灰信风一怔。

“披麻村的绣娘。还有苦短咖啡馆里?的那个血肉盘子。几乎一模一样。”

白桅淡声说?着?,蹲下身,在灰信风诧异的视线中,又将那张黄纸叠好,原样儿给放回了主机的后面。

*

白桅选择将那张纸放回去?的原因很简单

毕竟她现在顶着?的还是个玩家身份,又不知道那纸上存在什么玄机,就这么贸然将那玩意儿带在身边,万一又惹出什么变故就糟了。

至于这个怪谈本身的问题……只能说?现在看来,远比她之前想得更糟。

白桅本身也是怪谈主,她很清楚正常的经营活动中需要和诡异学院维持多频繁的邮件往来,根据要求又有多少文件会被要求留档……因此,保安室的那台电脑被清空,只能证明一件事。

这个怪谈,早在被他们注意到以前,就已经处在“不正常”的状态了。

“不正常”的源头到底是什么,这个暂时无法确认,但白桅总觉得和那张神秘的黄色符纸脱不了干系。

在这栋被封闭的公寓内,这种“不正常”愈演愈烈,最后甚至让这怪谈中某些存在的生存都受到了威胁。为了求助,它们只能一路逃到保安室,并试图用邮件发?送求救信息,只可能还没发?送出去?,电脑便被强制关闭……

正常情况下,玩家是不会向扶谈办求助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诡异学院的存在;所以发?消息的大?概率不是怪谈员工就是怪谈主而?无论是哪个,都足见问题的严重?性了。

“怪谈主非法圈养失控怪物并以此牟利”和“怪谈遭到未知力量攻击所以彻底失控”,这两?件事的危机等级可不是一个量级的。

然而?更令白桅不高?兴的是,即使?已经意识到了这点,她目前能采取的最优策略,似乎仍是只有继续假扮玩家等待外援这一条

就像之前说?的,这怪谈有病归有病,但它预置的基础规则模块依旧是完整的。在这种情况下,白桅不论怎么盘算,自己直接动手都免不了吃亏。

“我还是怀疑那几个自称‘老手’的玩家可能知道些什么。”陪着?白桅再次沿着?外墙往上爬,灰信风认真道,“要不要先控制住他们,审问一下?”

“还是别哦。”

白桅沉思片刻,想想却还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他们此刻已经结束了对保安室乃至整个一楼的简单搜索,正哏啾哏啾地往回赶。白桅一边在脑子里?整理着?此番的发?现,一边淡淡道:

“这个怪谈曾经失控到所有记录都被删除,甚至还有员工求助,同时那些被关在房间?里?的失控怪物却都被牢牢地锁着?。甚至这个怪谈还在运营,还有人在费心编造主线……说?明这里?肯定还藏着?某个存在,一个我们都还没发现的、但很强大的存在。”

白桅说?着?,不自觉地向下转动了下眼球,试图去?看自己刚刚爬过的四?楼。只可惜因为生理构造限制,实在看不到,只能无奈作罢。

“不论那玩意儿是什么,它现在都仍未完全暴露。我们不知道它到底在哪儿,也不知道它是否正偷偷观察着我们。”她继续对灰信风道,“而?我们唯一的优势是,它现在也不知道我们几个的存在可如果我们被它察觉,那就这点优势也没有了。”

哦……懂了。

灰信风躲在影子里?,自己默默将白桅的话翻译了一遍:

敌在暗我在暗,所以勉强还有周旋的余地。可一旦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出击,被对方发?现,那就是敌在暗我在明,反而?容易陷入被动了。

确实也是这个理。而?且这个怪谈公示的通过所需天数是“七天”哪怕真如他们所想,第六和第七天都是充数的,那也有五天,他们还有继续观察的时间?。

“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他问白桅。

“先回去?打卡。晚上抽空再出去?一次,看能不能摸进7楼的房间?看看。”白桅继续哏啾哏啾地往上爬,想也不想道,“另外……嗯,晚上抽空,我再多写几张便签好了。”

“还是那种保命的条子吗?”灰信风闻言忍不住从?影子里?探出来,看了眼下方的高?度,又默默缩了回去?,只在意识里?略微加重?了语气,“可说?实话,现在这种情况,我觉得让他们赶紧离开这个怪谈比较好……”

“我知道,但我就是觉得,不能让他们死在这个怪谈的怪物手里?。”出于意料的是,白桅这回回答得居然也格外坚决,“别问我到底为什么,我也说?不清。反正那种小纸条多揣几张,保他们平安通过小关卡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先就这么保下来再说?。”

灰信风:“……”

和上次不一样白桅这回回答的态度坚决得过分了。

灰信风若有所思地动了下触须,明智地没有追问下去?。他好歹过去?也曾和白桅朝夕相伴过一段时间?,对她的某些特性,他自问还是很清楚的。

作为先天便具有强大?力量的特殊存在,白桅无论是对力量还是对直觉的依赖,都远胜过对她脑子的依仗。这其实是好事,因为很多时候白桅的脑回路会奇异到连他都无法理解;而?这两?个元素,一个可以确保她哪怕走到撞墙了都能直接把墙撞开继续走;而?另一个,则可以确保白桅在事情足够糟糕前及时刹车。

灰信风其实不太确定眼下这局面对白桅来说?到底有多棘手,因为印象里?他就没有见过白桅全力以赴的场景;但他可以确定,在这种无法直接靠力量一局定胜负的场合,白桅的直觉肯定已经上线了。

于是他果决地放弃了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转头正准备回去?再研究一下那个被锁住的手机,咂摸一下,忽又觉出不对:

“等等,你说?‘先就这么保下来’又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说?话间?,白桅人已经爬到了十楼的窗口?,两?手一个用力,整个折叠的躯体就这么摇摇晃晃地翻进去?,落地的刹那,身体竟已舒展回了正常的状态,赤|裸的双足先后落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先从?这个怪谈的手里?保住他们。然后,为免节外生枝,再由我送他们走。”

白桅轻声说?着?,随手将歪掉的脑袋摆正,又无声地调整起肋骨下面内脏的位置。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可能不是太礼貌,但没办法。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效率最高?的方法了。

*

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