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皇帝继续往脸上亲,将将要亲到嘴唇,长公主终于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来。

他一副睡着了被闹醒的样子,怒冲冲推开忽然出现在自己寝殿的人:“谁让你进本公主的寝殿的?来人?把人押出去!”

长公主的眸子因为生气而浮上一层水光,嘴唇微微抿着,瞧着不像是在发脾气,反而是撒娇。

昨日是十五,宫规规定的皇帝与皇后同寝之日。

这些年,皇帝几乎已经不进后宫,为着这事,每日都有一掌厚的折子抬上来,一半是让皇帝临幸后宫绵延子嗣的,一半是参他妹妹的。

若是这每月唯一一日与皇后同寝都取消,怕是前朝都要闹翻过来了。

长公主自然不知这些,每到十五都要闹一场大的,皇帝不来亲自请,长公主尊贵的玉足是绝不会再踏入澄明宫的。

皇帝也说过无数次,只是去坐坐,可明雪芽怎会信?前几日见了皇帝那副禽兽模样,这话便更没有说服力了。

说起来,明雪芽是近两年才对此事相当抵触,他也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夜不同皇兄睡在一处,可他一想到这个男人在同别人亲密、同别人耳鬓厮磨,便觉得既恼怒又恶心。

他见了明承昭的脸,又气鼓鼓扭过头去,长公主皮肤嫩,方才皇帝不过用了些力亲了一口,便留下个红痕:“说了让你出去听不懂吗?”

皇帝低声下气地哄:“朕的错,让你受了委屈。”

明雪芽任性,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发过脾气。皇帝一颗心偏到了妹妹身上,一想到他因着这事而难过,便心口发酸。

他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了五年,踩着血亲的尸骨登上的皇位,就是为了将天下、自己、妹妹的命运掌握在手中,让明雪芽过上最尊贵、最无忧的生活。到头来却因这皇位伤了妹妹的心。

皇帝将明雪芽抱紧,像要揉进骨子里的那般用力:“雪芽,朕同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明雪芽听不懂:“为何是最后一次?你诓我的罢?”

皇帝没有过多解释,只用唇碰了碰他的脸,这回连自称都没用:“相信我。”

10 落水

翌日。

琳琅满目的赏赐流水一样送入铜雀宫,十几个宫女鱼贯而入,宫门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皇帝心疼妹妹,哄着人允自己在铜雀宫宿了半夜,晨起才静悄悄回到澄明宫,等人一醒,礼品便紧跟着送上门来了。

铜雀宫内的东南角种了一棵槐树,据说是太祖宠爱的柔贵妃喜爱此树,太祖便命人从柔贵妃的家乡千里迢迢运来,耗时两月,终于将家乡之树移种在爱妃宫中。

槐树荫蔽之下,长公主侧卧在躺椅上,一身素色襦裙,头上随意挽了个髻,玉手执书,指尖微微泛着粉。

微风拂过,枝叶摇晃轻响,槐花簌簌落下,如下了场琳琅花雨。此景如梦似幻,而入景的美人无知无觉,柔顺似流云般的乌发上落了几朵槐花,倒成了恰到好处的妆点。

“啪嗒”一声,一朵槐花落在了书页上。明雪芽眼神微动,鼓起嘴,将落花吹去,翻到了下一页。

这书是巧目巧闻替他出宫买来的,在京城也算是十分有名,是一位足迹遍布天下之人写下的这一路上的奇闻异事,很是趣味。

在树下看书入了迷,直到午时,殿内布好了膳,巧目来请,长公主方掩卷起身。

铜雀宫的膳食与帝王同厨,与寻常宫妃或公主不是一个规格,长公主抚着鬓发入殿,指着主座的椅子道:“谁准你们摆这么宽的椅子?换把小的。”

纤纤玉手又落在桌面:“还有,只留一副碗筷,这副撤了。”

等人将椅子穿成只容一人坐的窄椅,桌上独留着长公主专用的金碗,长公主才施施然坐下。

不过夹了几筷子,宫门处便传来太监通传:“皇上驾到”

明黄色的身影步入视线,明雪芽当没看见,低头啜了口雪蛤汤。

忽的身体一轻,长公主被人掐着腰提起来,皇帝将人抱坐在腿上,硬是一同挤在了一把椅子上。

长公主一坐下去,便嫌他哥哥腿上肌肉太硬,没软垫舒服,挣扎着要下来:“这是我一人的位子!谁准你来的!”

妹妹还记着仇呢,可爱地嘟嘟囔囔,面团似的胖屁股在皇帝腿上扭来扭去。

皇帝纵容地伸手摘去明雪芽头上的落花,不合时宜想起方才在文德殿看过的折子。

登基后的这几年,皇帝几乎不让明雪芽露面,金屋藏娇似的将人藏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可就是那么仅仅几次的出席,京中不少世家子弟便对长公主一见倾心,几年来不知递了多少求皇帝赐婚的折子。

在京城,还暗地流通着长公主的画像,甚至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皇帝派人将卖画的绑了,砍了头挂在刑场三日,方偃旗息鼓。

想得越深,皇帝的眼神不自觉阴沉下来。他看着他的妹妹,嫩玉生香,春桃拂脸,一张只有享尽了荣华才能如此雪白娇艳的脸。

可若离了只有天子才能给的荣华,公主要如何能适应?定会委屈得直哭。所以只能一辈子留在哥哥身边,非要嫁人,也只能嫁给哥哥。

见皇帝迟迟不说话,明雪芽又不高兴了,皇帝见状回了神,若无其事道:“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朕在文德殿等了两刻钟,长公主迟迟不现身,朕自然要亲自来寻。”

“什么山不山的。”妹妹撇撇嘴,“反正今日是没有你的碗筷的,你要饿便饿着吧。”

皇帝挑眉:“怎会没有朕的碗筷?这便是了。”

他捧过长公主的碗,就着长公主方才碰过的地方饮了一口汤。

明雪芽瞪大了眼:“不许!不许喝!”

皇帝挨了打,脸上却不见阴霾,好似觉得逗妹妹是件十分有趣的事。等人快炸毛了,皇帝又低声哄回来,两人共用一副碗筷,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

那日得了皇帝的许诺后,长公主心气儿顺了,便也不怎么找茬,安分了好一段时间。

妹妹安分,皇帝自然能松口气,处理起政务来都得心应手了几分。

是日,皇帝传礼部与吏部尚书前来商讨科举之事,议至一半,文德殿的殿门几乎是被人一头撞开的。

皇帝眼神一凛,缓缓抬目望向闯入之人,含着沉沉威压:“无诏擅闯,你可知是何罪?”

徐哲连忙跪下,慌张道:“皇上……皇上,长公主落水了!”

皇帝变了脸色,一转眼便行至门口:“摆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