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就喜欢姐姐,是姐姐给他和父亲相处最后时日的机会。 那时的喜欢简单,很单纯地想追随姐姐,依靠姐姐,晚上许願姐姐明天能多陪他一刻就好。

长大一些,他的喜欢自然而然地演变为思慕。与一个很好的人朝夕相处,无论是谁都会动心。

当然,也是因为姐姐拔节生长的身姿,束发时洁白纤细的后颈,看向他或别人时游离温和的目光,无论什么都做得到最好的魄力 他不可能让姐姐跟着他吃苦。

义母说的不错,他不如不娶她,不问她,何必惹她忧心动气。如果他们不是夫妻,姐姐应該会和义母一样,劝他几句便作罢,不会犯傻背井离乡,跟着他一路南行。

他爱姐姐,但做了官,就不能只有爱姐姐一件事,他要对得起自己的职位与俸禄。 盧云衢将窄长的木盒放到你的枕侧,无声地出了房门,没有回头。

天大亮,你被枕边的木盒硌醒。手不小心甩到上面,磕痛的余韵让你陡然惊醒。 睡前身边是没有这个東西的。 你坐身清醒片刻,将盒子打开,目光一顿。

晨光照在像生花上,保存完好的花身折射柔和的光。 你抱花趿着鞋子走出房门,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满面愁容地望你。

“大人天未亮就离开了,要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惊动您” 但她们良心难安,一直没有重新睡下,索性在你房门口等着你。 你站在原地许久,转身回房。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你跟卫棠交代自己要先走一步,让府里的诸位及母亲景妍他们不要惊慌,之后你会和云衢一起从南边回来。

你用变身道具把自己变成鹰,从后院出发,朝着云衢出任的路線飞进。 他们轻车简从,又走得早,你追到时已经下午。护送的队伍行至福縣,在郊外喂馬歇脚。

躲到坡下撤销道具效果,你朝他的馬车走去,面无表情掀开车帘,和双瞳湿润的云衢对上视線。 在哭。 宁愿一个人哭,也不愿意跟你一起,真是好骨气。

云衢瞧着你怔了怔,掀车窗往外看,目光又转回来,你依然没有消失。 “姐姐” 你有一瞬间恍惚,他可能要像小时候一样扑到你怀里流泪。 可他没有,他长大了。

你松了车帘,柔滑的白缎挡在你们中间。来给主子送水的小厮见你,像偷東西被抓包一样心虚。 “夫人您”他试图微笑,但嘴角提了几次没提上来,“您来了啊”

你冷道:“给我另外准备一辆车,外加几套换洗衣服、洗漱用具。” “是。”

吩咐完,你去馬匹吃草的地方一个人坐着。有馬对你好奇,凑近聞聞,被你摸脸。你的手冰冰涼涼,摸得骏马很舒服,开心得在你身上吐了几口吃到一半的干草。你一根根从身上往下摘。

盧云衢意识到他这次彻底惹了你生气,心慌寒冷般游走四肢,令他无法动作。 你是一个人追上他的。

他钦佩想,你的功夫原已精进到这种地步,徒步便能行三十余里追上他的车马。 有这般的本事,想出来走走,他的确不该因为自己的担忧就限制于你。

自以为对你好,反而阻碍了你和脚步。你本就不怎么喜欢他,现在一定讨厌透他。 天色将暗,主人一直没发继续前行的命令,随行护卫窃窃私语,不知这趟南行能否进行下去。

“卢大人惧內啊。” “小声些。” “跟咱们大人不必如此,你说他惧内,他说不定很爱听。” “话说沈小姐果真勇猛,一个人敢走这么远的路追上来。”

“一下午了,我还是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追上来的” 有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一声勒马。 “吁”

是下午离队的小厮。他身后跟一辆马车与陌生的车夫。将车送到,车夫毕恭毕敬地朝卢云衢行礼,走上回縣的路。 “哎哟,累死我了。”

“你真弄来马车了,从哪找的?这么小的县竟有卖马车的?”

“自然没有,我直接去官府买的。那人听说是卢大人、沈小姐用车,给得可痛快,要咱们替他多美言几句!不只是车,衣裳也都是县令家出的,还要送细软,我没收。这些东西的钱也照给了,先不跟你说,我去跟大人禀报。”

“去吧。” 手下将事办得井井有条,虽不是他的吩咐,但卢云衢也给了赏钱。 他准备很久,鼓起勇气上前道歉。 你看都不看他,随手指了个人要吃的,坐进马车里等饭。

冷了他四五日。每次他来找你,你都挪步到另一处与他分开。住进沿途的驿站也与他分房而睡。 你看得见他失落的眼睛,但并不心软,一定要惩罚他这种自作主张的个性。

听到他在隔壁的咳嗽声。 不是清嗓子,而是重重的咳声,紧接着有瓷器碎裂的声音。

你跑过去查看情况,看着他坐在烛灯前披散着长发,扶着书案,嘴角还带着褐色的药汁,将他的唇色染成深红。 你站定望他。 侍从闻声赶来:“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他们越过你围到云衢身边。 “好烫,大人发热了,去请乡中的大夫来!” “好!你将大人扶到床上歇息!” 云衢抬手表示他没事:“不必叫,我并无大碍。”

他视线若有若无落在你身上,“我要睡下了,都出去吧。” “但是” “我没事。” “好吧。” 他们先后离开,最后一人出门前问了你一句。 “夫人要回房吗?”

前一位听到声音,连忙回来抡他脑袋:“呆子!跟我走!” 你:“……” 门紧紧合上,有把你们关死在这个房间的力度。 你依旧立在原地。

云衢走近牵你的手:“姐姐还气我吗?” 你不说话,将手从他手中抽出。 他没有黏黏糊糊追上来。你躲他的亲密,他就不会再冒犯你。

“更深露重,”他找了一身干净的外衣披到你身上,“姐姐小心着凉。” 你问:“你喝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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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第 97 章

【人物档案】中, 他并没在疾病状态,实际看上去也与以往无异。 你询问:“为什么不说话,你明明没病, 在乱喝什么东西?” “……” “再闷着我们就完了。”

他有些被你伤到, 抬眼望你片刻,侧过头。 “我在喝绝子药。” 昏暗的房间彻底陷入寂静,听得见窗外的虫鸣与远處水田里的蛙叫声。 ?

“是从义母那里讨来的药方。喝下一副, 前几月每月一碗延续功效,第二年起间隔三个月, 到现在是半年一副。” 他沉重地呼了口气:“我又自作主张了,

对不起。反应过来时, 已经喝到嘴里, 想让自己吐出来,却不小心闹出了动静,扰了姐姐休息。” “生子命悬一线, 即便活下来也可能有大大小小的病,

我娘就是那么死的,可是” 橘色的烛光下,泪成线般从他的臉侧滑落。 “可是我没问过姐姐的想法, 如果姐姐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我还是听姐姐的”

“我不该打着为姐姐好的名义做这些事,归根結底,是我心中恶念,担心姐姐终有一日对我厌倦离开, 想讨好姐姐, 想控制姐姐。学了那么多年的圣贤道理,

终究改变不了我低劣的本性, 姐姐如此冷漠待我,想来也是不想要我” 寡言少语的人,哽咽着说了这么多话。 你叹了口气,“过来。”

仿佛一扇无形的门被打开,他的懷抱倾壓过来,将你整个人抱在懷里。由于身高差异,拥抱的姿势像水浸到脖颈将你淹没,但仍然有种你在怀抱着他,他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于你的感觉。

如果在你追上来时,他就像现在这样不克制对你的依赖,你根本不会冷这些天教训他。 “真的知道錯了?” “知道了,姐姐。”

失而复得,他控制着拥抱你的力气,低声控訴:“姐姐太凶了,我很害怕。这些年来你从来没那么看过我。” “还不是因为你有本事耍我。”

他吻了吻你的唇,恳求:“以后都不会了,原谅我吧。” 随手缠他的发尾,任他抱了会儿,你跟他把话说开。 “云衢,我不是不喜歡你对我好。你珍惜对我,我很开心。”

“但我跟你成亲不是为了束缚自己的手脚,我想做什么,你可以反对,跟我商量,如果你有道理我会听你的,但是绝不能你替我做主。” “我明白的,以后不会了。”

你视线落在地上碎裂的药碗上。 绝子汤。 “云衢,你喝这药有什么副作用嗎?就是对身体不好的影响,让你不舒服的地方。” “……” 他沉默片刻,“有。”

“是什么?” 他抽了抽气,哭得狠了就会有这样的表现。 “很难放出来,早起出门会有些麻烦。” 你笑了下。

他听到你的笑声,勉强保持镇定,将长发从领子里挑出:“我去拿你的行装。”

你并没有老实等在原地,而是跟在他身后,手里牵一缕他的头发:“那是好药啊。有的人梦寐以求这种药都求不来,又能避孕,又能延时,药方是什么,你告訴我,我背下来,以后做这种药出去发家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