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秋姨的话让贺霆觉得自己确实该去洗个澡清醒清醒头脑,把圆圆交给她,他径直出了病房。没一会儿,去而复返,找到枕下的手机对秋姨解释,“忘拿了。”

全程,秋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他走向电梯间,回到病房嘀咕,“八成一晚上没睡,糊涂了都。”病房里除了她,就梁平和圆圆,也不晓得她是对说的这话。只不过她嘀咕完,怔怔的梁平抬头看了她一眼。

之后,梁平在医院住了五天的时间,再没见过贺霆一回。开始,梁平以为是贺霆没来,后来才从圆圆的叽叽喳喳里得知。贺霆每天都会来,只是不进来,有时候还会让秋姨抱圆圆去见他。

小孩子嘴里的形容词有限,梁平只能从女儿的童言稚语里拼凑画面。可能是中午,也可能是下午,停好车的贺霆坐电梯上八楼,从电梯开门那一刻板起脸,一路来到右手边的最后一间病房前。高个子在这时候成了偷看的不方便,他得低头得弯腰,还不能被走廊上形色走过的病人、家属、医生们注意到。

秋姨不在,他看看就走。秋姨在,抱圆圆出来,他就成功接头。

梁平被自己的想象逗笑,露出入院以来难得开怀的一个笑容。

“爸爸你笑什么?”圆圆腻进他怀里,完全是个好奇宝宝。

看着她和贺霆相似的眉眼,梁平更是笑得止不住,揉着她的脑袋,“没什么。”

出院那天,司机竟是贺霆。他全程没上来,出院缴费办手续都是阿彪在跑。梁平还以为他没来,上车后见到他,难掩惊讶。

阿彪没谈过恋爱,但在这根筋上不钝,主动要求开车,让秋姨坐副驾,老大抱着圆圆和梁平坐后边。

只不过全程梁平没和贺霆说一句话,煞费了他一番苦心。

到了家,上了楼,梁平发现些不对。主卧里少了些贺霆的东西。他转过身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贺霆,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贺霆先说了,“我最近的情绪不太对,还是搬到次卧比较好。”

梁平欠他的,他才跟他吵。一次紧急送医,足够抹平梁平骗他误导他的种种相欠。他要再跟梁平吵,只能无理取闹地吵情吵爱了。

你是不是又骗我?你怎么还不喜欢我?还要给你多少时间你才喜欢我?

贺霆暂时还做不出跟梁平吵要这些,这些东西也不是吵吵就能有的。他垂下眼,睫毛遮住眼底波澜。

第19章-19*

贺霆决定搬到次卧,也就前两天的事。他跟梁平说完话,想起次卧里还缺的东西,走进衣帽间里拣。

开始,圆圆还不明白他在干什么,看着他进出主次卧好几回,明白他在“搬家”,跟进衣帽间,仰脸问他,“你要搬去哪里?”

不知道梁平有没有听到她问的话,贺霆盘腿坐下来,用梁平绝对听不见的声音答她,“隔壁房间。”

“为什么要搬到隔壁房间?”圆圆皱起小眉毛,表示她对这事不大赞成。

贺霆忍不住笑,但因实在缺乏哄小孩子的经验,半天才得一句,“这里蚊子太多啦。”

圆圆非常惊讶,两眼亮极,“那怎么没有蚊子咬我。”

贺霆顿时语滞,又是半天,“蚊子它不欺负小朋友的嘛。”

“才不是,你骗人。”圆圆走过去挨他耳朵告状,“以前,它们就总是咬我。”

“是吗?”贺霆抱起她打着哈哈,生怕再答下去更没法接她的话,反客为主给她抛问题,一溜儿衬衫指过去,“你觉得我穿哪件好看?”

这个圆圆会,还喜欢,因为吴老师就让她做过小参谋。她见自己指哪件贺霆就拿哪件,更是来劲,整个衣帽间里都是她的声音。

梁平在外头一直有留意他俩说话,最后一句听得格外清。贺霆真不要脸,竟好意思问圆圆,“我是不是穿什么都好看?”

“是。”圆圆这个马屁精,高兴起来什么话都往外倒。衣帽间里待着的简直是两个顽童。

最后由于她的“指点”,贺霆到底在主次卧之间来回了几趟,梁平已经数不清。实际怎样不清楚,架势倒是足了。他硬等着贺霆走了,才反锁了门,进衣帽间确认。

结果让梁平有些意外。大到每样衣服,小到领带胸针,贺霆都留了几件下来。

自从被阿彪找回来,梁平先是担心圆圆会离开自己,后来又是得知怀孕又是住院,脑子里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时间”这个概念,要不是看到秋姨和钟点阿姨打扫家里的卫生,他还没意识到快过年了。

今年年前的秋姨算是忙的,打扫完家里卫生,她还要出门办年前采购。梁平看着家里越来越多的年礼还有越来越满的冰箱,忍不住开口,“过年就我和圆圆,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东西。”贺霆要跟父母过年,他清楚。

活了五十多岁,秋姨难得装回傻,企图做的滴水不漏,“那些礼盒都是阿霆要送朋友送长辈的。水果和肉那些,现在买便宜。”

她故作精明,脸上写满了现在买占大便宜的市侩。可她骗不着梁平,他在超市干过。话在嘴边咽了又浮,浮了又咽,梁平到底没问出“贺霆”俩字来。

之后,为了验证秋姨没撒谎,或是撒谎的背后无人指使,梁平动也不动那些年礼。他等着贺霆来把它们拿走,像秋姨口中说的那样,拿去送朋友送长辈,可直等到秋姨休假,次卧的灯晚上不再亮起,等到年三十,那堆年礼愣是一件没少。

打从母亲去世,过年在梁平这儿就成了个符号,和别的日子没什么不同。先两年,圆圆还不会走不会说话的时候,梁平的年过得非常简单,甚至是朴素。后来圆圆会说话会提要求了,梁平才在过年上花了点心思。

怎么说是一点儿而不是很多?因为他全听圆圆的,圆圆要买什么他就买什么,圆圆年夜饭想吃什么他就做什么。以前年夜饭后的家庭节目是陪妈妈看春晚,现在是陪圆圆看动画片。

市里年年禁烟花爆竹,但下边的乡镇总有管不着的地方,梁平待在客厅陪圆圆看动画片,不时能听到几声寥落的烟花响。

手机连震,他拿起来,是吴老师发来的新年祝福,还有几条普通朋友发来的群发祝福。

那种一看是群发的,梁平回得很敷衍,几十秒搞定,认真编辑起给吴老师的,长长一段。

所有消息回完,手机安静下来,他的心也静下来,挨着圆圆继续看动画片。他得认真陪看,圆圆会问他跟他讨论情节的。

沙发上,圆圆身边是那个贺霆买给她的平板,她扭头看了平板一眼,忽然问梁平,“你刚才,是在跟哥哥微信吗?”

梁平一愣,摇了摇头,“是跟吴老师。”

“那他呢?”

梁平被她问懵了,不知道该怎么答不说,还想起一件事,走了之后他又把贺霆的微信给删了,现在还没加回来。

小孩儿的世界里只有一条直道,她觉得哥哥是爸爸的朋友,过年怎么能不说新年好呢?今天早上,她和雯雯都通了电话呢。

“你跟他吵架了。”圆圆忽然十分确定地说。

看着她认真起来的小脸,那样圆溜溜的眼睛,梁平“噗嗤”一笑,“谁跟你说的我跟他吵架了?”

“秋姨婆讲的。”

没忍住,梁平又是一笑,大方承认给她听,“我是跟他吵架了,微信都删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