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玉转头,脑子里在呼唤001,可响起的是自己的声音:“芳阿姨。”

“去哪儿?小玉。跟芳阿姨说说吧。”这位芳阿姨走近谢宁玉,谢宁玉居然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他盯着芳阿姨的眼睛,喃喃道:“不知道,我不知道要去哪儿。”

携芳慢慢抓过谢宁玉的手,这双手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谢宁玉想把手抽回来,没想到芳阿姨的力气很大,拉着他纹丝不动。

携芳忍住自己往外溢出来的心疼,把谢宁玉的外套的袖子给撸了上去,露出一道鲜红的伤痕。

谢宁玉一怔,他刚刚检查身体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错愕地抬起眼,看进了芳阿姨心疼的眼神中。

“芳阿姨,我……”他想替自己辩解一下,但一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携芳拿起谢宁玉的手,贴在了自己脸颊:“小玉,疼不疼。”

谢宁玉摇头:“不,没有感觉。”

携芳没有办法,她不是医生,她只是谢宁玉的保姆阿姨。从先生和夫人去世后,谢宁玉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到现在十七岁,阴郁的气质终日萦绕在他身边,像无明长夜般漫漫。

而且,她还发现,谢宁玉在外面和别人滥交。好几次在家门口看见他从别人车上下来,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是星星点点的吻痕。谢宁玉的眉眼还是恹恹的,看见她撞破这些也没有情绪波动,像是任人摆布的木偶。

她发现谢宁玉并不会清洗,带着满身的东西躺在地上睡。渐渐的,她会在门口等,等谢宁玉回来,抱着他带他去洗澡。她心疼他,她能做的也只有心疼。

谢宁玉生病了,她不敢跟谢宁玉说去治病。

“小玉……”现在携芳很想带谢宁玉去看看医生,至少不能再在自己身上割了。

谢宁玉平淡地看着她,携芳叹了声气,伸开手:“让芳阿姨抱抱,好吗?”

谢宁玉:“嗯。”

他不懂,谢宁玉现在仿佛被拉入一个黑暗的深渊里,什么也感知不到,感知不到自己的伤口,感知不到这个抱着他的芳阿姨的情绪,感知不到自我的存在。

他把头靠在芳阿姨柔软的肩膀,闭上眼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还是要出门吗?”携芳问。苺馹膇哽??海棠溜零七玖??舞|???

谢宁玉站在台阶下,仰着头看携芳。

“嗯,我会早点回来的。”

携芳一愣,这还是谢宁玉头一次和自己说这样带有契约性质的话。她眼眶中顿时涌出一层泪来:“好,芳阿姨在这儿等你。”

谢宁玉脑袋放空,被腿操控着往外走,走外面,看见一辆感觉熟悉的车,他刚走近,后座车门就被打开,一条强有力的手臂牵着他的手腕,把他往里面扯。

谢宁玉没有反抗,没有力气反抗,他跌坐在一个温暖的怀中,他抬头看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一样的不熟悉,他也不问,对方情急地在他的脖颈间亲吻。谢宁玉也不躲,配合着对方的动作发出相应的喘息。

对方粗粝的手掌擦过自己的腰腹,谢宁玉感受到了密密麻麻的疼痛,进而迅速变为爽感,化为细密的汗珠黏在鬓角,嘴唇里吐出来的不仅是气息,更是释放的压力。

对方贴在他的耳后,一直在跟他说话,谢宁玉听不见,眼前皆是一片黑暗,站在虚无缥缈的地界,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时间。下一秒一座巨大的冰山出现在眼前,谢宁玉的眼睛被刺痛,控制不住地往外流眼泪。

耳朵嗡嗡响,谢宁玉摇着头,像把脑子里灌入的水给摇晃出去。

事与愿违,谢宁玉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他叹了声气,放松身体,任由自己被巨型的冰山吞没。

他一丝不挂地被冰封着。

“小玉……小玉……先洗澡好吗?”

什么声音,好熟悉。谢宁玉缓缓睁开眼,揉了揉额角,脑子一片清明,自己是在做任务,最后一个世界了,马上就能实现小愿望了。

但001没告诉他任务成功的标准是什么。它一直在自己脑子里说话,每个字都不是他需要的重点。

是芳阿姨。

“芳阿姨。怎么了?”谢宁玉抬不起手来,才偏头看见自己的手臂上又多了一道伤口。还在往下面滴血。

“……”

两个人都沉默着,携芳小心翼翼,她发现谢宁玉对所有伤口都不觉得疼,他洗澡还会特意去冲洗它们,不让它们愈合,在身体上留下无法消除的印记。

“小玉,宝宝。”携芳一遍一遍叫着,像是要把谢宁玉走失的灵魂给唤回来。

谢宁玉皱着眉,用另一只手按压上自己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通过伤口传至大脑,一瞬间的空白迅速包围了这突然造访的疼痛。谢宁玉痴痴地弄了一次又一次,他觉得这样很好玩,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了似的。好几次,他都以上帝视角看着自己和芳阿姨。

“芳阿姨。”谢宁玉回过神来,“我生病了。”

携芳惊喜:“小玉怎么想的呢?”

谢宁玉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说:“我的血止不住。我要去医院。”

携芳五味杂陈,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摸了摸谢宁玉的头:“现在还早,我们现在就出发?”

“好。”

携芳直接挂了心理健康科的门诊,她哄着谢宁玉:“宝宝,先把伤口捂住好不好?到时候再给医生看。”

谢宁玉点头,芳阿姨对他做什么他也不会反抗的。前往医院的路上,谢宁玉觉得自己身体里还藏着东西,像是怀孕了似的,小腹沉甸甸的,一摸,果然微微凸起。他又要做母亲了,是吗?有点开心。谢宁玉想着,自然而然地弯了弯唇角。

他的右手臂裹得像木乃伊的手臂,缠满了绷带。等他去诊室就诊时,携芳紧张地坐在外面等待。

医生是个颜值很高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谢宁玉把视线移到他的胸牌。原来已经四十五岁了。看不太出来。

“小玉小朋友,最近感觉怎么样?”医生温柔的声音把谢宁玉的注意力喊回来。

谢宁玉不想思考他最近怎么样这个问题,而是伸出手把已经染了血的绷带给拆开:“医生,我的血止不住。”

医生听闻坐直了身体,轻轻牵过谢宁玉的手腕,问他:“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