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继父往二楼走，小满以为今晚要分房睡，不乐意地冲对方喊了一嗓子，“我明儿不去医院！”

继父没理他，他径直去了继父房间，打开衣柜找换洗衣服时，迟钝地发现哪里不对劲，老王八是不是在吃醋呢？因为吃醋气得要跟他分房睡？不会吧？是在吃醋吗？

破釜沉舟

事实证明想多了，小满前脚刚冲上澡，暗暗思忖如何试探继父的心思，他继父后脚就敲响卫生间的门，隔着门告诉他睡衣和内裤放在床上。

合着上二楼是去帮他拿睡衣和内裤的？今晚不分房睡？

那也不对啊，要在家属楼，叶琎这种时候都直接进来跟他一块儿洗的，还帮他洗，基本上洗一回做一回，在卫生间里就折腾他。

现在来敲门跟他装君子，搞什么飞机，所以到底有没有吃醋……

猜不着继父的心思，小满直犯愁，自己也矛盾，搬出齐烁做挡箭牌本意是保护小家伙，可叶琎真信的话，他心里又憋得慌，感觉比窦娥冤，想马上澄清自己的心意。

唉，蠢狗。

小满骂着自己，阖上眼睛洗了把脸，抹脸时回想起母亲激动的样子，苦口婆心对他道出当年的辛酸，劝他别糊涂，别毁了大好人生。

母亲就是在十八岁时怀的他，刚过十九便生下了他，那个年纪连结婚证都没领，哪来离婚一说，一生下来他就被自己亲爹嫌弃了，是母亲没有放弃他，用瘦弱的小肩膀给他撑起了一个家。

吃过没文化的亏，母亲就抓他学习，从小他写什么作业母亲会守在一旁盯着他写，他一直都知道的，在他睡着后母亲还会翻他课本和课外阅读，比他用功，等他再大了一些，母亲又自学会计。

现在所拥有的生活是母亲一点一滴慢慢拼出来的，小满心疼母亲，可他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无法感同身受，就像不能理解继父一样，也不能理解母亲。

人性不就是自私的吗？争取自己想要的不行吗？

他再三向母亲保证，一定有个好的前途，而能生孩子是老天对他的眷顾，换别的同性恋全部断子绝孙了，再说骗婚多不道德啊，要遭报应的。

结果这些话一说完，小满挨了重重一巴掌，打得他耳朵嗡嗡响，听不清母亲说什么了，他下跪认错，求母亲让他自私一回，得到的又是重重一巴掌，模糊地听见母亲说，就不该给你买手机。

手机有什么错，应该把图书馆拆了。

他很想说出来，却怕说出来什么都没了。

幸好有了小家伙，小满很快振作起来，尽量把情况往好的方面想。

比如叶琎是心疼他怀孕爬楼累才让他睡一楼的，不跟他一块儿洗澡也是心疼他怀孕怕做了杵到宝宝，总之都是为他考虑为他好。

如此一想，小满浑身有干劲儿了，洗完澡穿上睡衣拿好手机打算试探下继父，真吃醋了他就赶紧解释清楚，没吃醋他就再忍一忍，等小家伙度过危险期的。

只是一出房间便闻到了烟味，从隔壁书房里飘出来的，见继父坐在书桌前抽烟，小满迈进一步又及时刹住脚，隔空与继父相望，烟雾厚重挡了他视线，看不真切对方的眼神，刚有的干劲儿突然间又垮了，自欺欺人么这不是？

还试探个屁，老王八吃不吃醋，弄死孩子的心思没变，要不能开着门排放二手烟？妈的撞枪口上了。

小满转身想开溜，好歹把今晚先混过去了，身后就响起一道略沉的声音，没用平常的语气喊他小名，有点严肃也有点认真。

“我出来喝水的！”他先声夺人，回头不悦地瞥了继父一眼，并理直气壮地丢下一句埋怨，“你抽烟怎么不关门啊，我吸二手烟不要紧，麦麦不能吸！”

说罢扭头潇洒走人，回到房间迅速关门上锁，可谓一气呵成。

听到房门落锁的某王八：“……”

叶琎摁灭香烟，头疼明天医院那边如何处理，李芸那边都不算个事儿，最关键的是不能拖，小王八若执意要生能拦得住么，回头肚子大了不可能真的放任不管。

麦麦……他默念了一遍，心情是复杂且深刻的，一个悄无声息的小东西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仿佛被注入灵魂有了存在的意义，与他联系起来。

而他仍在琢磨，怎么解决这个全新的小生命。

比起这些，叶琎这会儿更头疼的是他自己，跟着小王八越活越年轻了，连做出来的事儿都年轻不少，心里清楚小王八说的多半是气话，还又犯小心眼儿又掐人电话，实在幼稚得没眼看。

他起身到客厅走了两圈，待身上烟味散得差不多，过去轻敲了两下门，准备再和继子好好谈谈，用万不得已的下下策来解决问题。

听见敲门声，小满瞬间警惕只当没听见，可敲门声不轻不重地持续响着，每一下都叩在他心头，让他紧张，接着便听见继父在叫他。

“小满。”

“睡了么？”

他拉过被子蒙住头，摸着肚子心说：我这么保护你，你要争点气啊，别给我整什么先兆流产，你要是走了，老王八也会走的。

房间里没开空调，小满闷了一会儿额头冒汗，钻出被窝发现敲门声没了，于是打开床头灯翻找空调遥控器，才找到就被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吓一怵，想关灯装睡已经来不及，万幸在门开前火速躺下闭上了眼，安详了。

妈的老王八，敢这么吓唬他。

床头灯开着，叶琎一眼捕捉到继子轻微颤动的眼皮，空调遥控器还握在手里，他扫了眼没开的空调，慢慢走进房间停在床前，盯着瞧了有半分钟又在床边坐下继续瞧，直到那双眼皮缓缓抬起露出透亮的黑眼珠子。

“你吵我睡觉干什么啊，我都睡着了……”小满装起迷糊打了个哈欠，立马翻身背对继父，“把灯关了，刺眼睛。”

小王八装睡都这么招人疼，叶琎就没舍得置过气，只是对肚子里那个小的狠了心，对大的他只有心疼，这一瞬甚至觉得万不得已的下下策实为良策，他多少年没敞开过的心在此刻也变得年轻，变得柔软。

叶琎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关掉灯，在黑暗里上了床向继子靠近，一条手臂伸过去做枕头，另一条穿过对方腋下，将人捞进怀里。

乖乖枕上继父结实的胳膊，小满知道新一轮的洗脑大道理又要来了，可怎么办啊，枕着太舒服了，他喜欢叶琎这样抱着他。

“孩子可以生。”

“啊？”

经过深思熟虑，叶琎决定要孩子了，不过不是现在，之前用来敷衍的说辞已是他的真实想法，等继子念完大学再要，快一点的话他应该能调回北城，经过四年的成长，小王八应该也能成熟些。

这样对彼此都好，都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去规划，好好迎接孩子的到来，包括李芸那边，他会想办法解决。

叶琎说着对未来的规划，担心继子有顾虑，又说手术可以缓两天再做，换个医院重新检查下身体情况，顺便讲了下手术有多成熟，恢复较好不会影响再要孩子，趁着暑假把身体养好了。

怀里的小子乖顺地贴着他，把玩着他的手指，他反握住热乎的手把玩起来，时捏时揉，轻声哄着，乖，听老公的话。

真好啊，小满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