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服侍二房的是一个小姑娘，似乎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哪里有新娘子是男儿的呢。是故不敢往屋里去，只在门口蹲着，眼瞧这新妇出了门，抬头去看，只看见一个长得好看极了的男子，袍子的领儿立起来露出小而尖的脸，鼻子挺翘，对着自己笑，嘴角边上的酒窝里陷下去一颗红痣。

小平儿当即心就乱了拍子，只好低了头，听说这二房的少爷不好，是将这般好的男人送去糟蹋了么？

“且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么？”顾清去问，自己第一次来这儿生怕是不懂了礼数，想着来这儿的头一天还是要去见家里的夫人。

“不不，我现在就给您叫婆子来。”

顾清看着面前的姑娘一溜烟儿地跑了，怕是怕自己怕得很，说是这样，谁又能不怕的呢？

二少奶奶？

顾清在心里细细念叨着这个称呼，再去用冰凉的手去摸自己的脸，竟是烫得慌。顾清先进了房里，那沈君睡着的时候却也像是吊着一口气喘着，顾清生怕是自己一不留神身边的人就没了，看着人不行了，那手倒是灵敏，惹得自己来了欲，生怕他猛地坐起要做。胆战心惊着一晚上都没睡着，现时眼下还挂着两团乌黑。

顾清跟着婆子往主房走，现时老夫人还未醒来，顾清也只就在外面等着，夏日的早上有些冷，顾清自幼体寒也就多穿了一些，却没想到等到太阳升起来了那老夫人还没把自己叫进去，顾清等得有些热了，额上皆是汗，只好呼人去取了帕子来擦。

蝉从早上就开始叫，叫得人心慌脑仁疼，顾清却不敢私自走开。

又过了好一会儿，主屋里头才出来了个人，出来的婆子先是睨了顾清一眼，方才说道：“老夫人身子有些不舒畅，二少奶奶请回吧，好生照顾着二少爷便好，老夫人也吩咐过了，早上请安那都是旧社会的事儿了，咱们是大户子。”

顾清低头去答，本来自己过来这儿就是受了沈家的恩惠，本想着送些细软给拿婆子，以后好说话些，却在身上寻找了半天没能摸到一个值钱东西，只好作罢。

顾清正要走，那婆子却又发了话，说道：“二少爷昨日身体可还好？”

顾清脸上红了一遭，想起来了早上闯进屋子里将床上帕子拿走的几个人。不知道如何去说，只小声嗯了一句。

那婆子虽然没再说什么，顾清却觉得她眼睛里都是对自己的讥笑，心里堵着，不再停留。

“大少爷，您来了？”

顾清走到转角处的时候才听到了截然不同于刚才的声音，说话的还是那婆子，只是面前的人换成了那个在外鼎鼎有名的沈家大少爷沈子霖。

听说那沈老太爷仙逝之后沈家的大小事务都是沈璧在操持，他在政府里头做事，听说也还留过洋当过兵。

顾清这样想着，目光也就在那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谁能想到对方突然也偏了头看向自己，顾清匆忙逃走。

不小心被阶子绊了一下。

心跳却也漏了一拍。

qq 246821/ 整理?221-11-6 :46:4

遭遇

顾清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害怕，到底进门去，只看见一个面生的婆子在服饰着沈君，顾清心里先是一跳，赶紧走了过去接过了婆子手中的帕子，急急忙忙说道：“我不晓得会耽误这样长的时间的，我来吧。”

“哪能麻烦二少奶……顾公子。”这婆子看起来面善，看向自己的表情也不似别人那般轻蔑，顾清觉得心头有些温暖。

沈君咳嗽了好几声，又被那婆子抚着心口顺气，这才说出来了下面的话，“清儿，你去歇会儿，我竟不晓得你起这样早。”

说害怕也是害怕的，这倒是顺了顾清的意，可是到底不能在下人面前失了方寸，顾清只站在一盘看着婆子给沈君那不是人一般的身子收拾，回想着，不论是今天还是成亲的日子里，沈家都冷清的可怕，再去想老夫人和那贴身婆子的态度，这二少爷的处境该是尴尬，自己只想过个安生日子，是故该更加小心。

顾清细细思量着，晃了神，还是听见了沈君的咳嗽才知道那婆子已经走了，顾清被声音一惊到就抬起了眸子，正好就与沈君眼睛撞上。

顾清依照沈君的指示走到了人的身边，默默坐在了床沿上。

沈君握住了顾清那白玉笛般的手，顾清心里害怕，只好紧紧咬住自己的唇，只感觉那手越掐越紧，自己越想要镇定下来，却抖得越来越狠。

明明晓得这人不是自己的贴心人，到底也还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就像是飘飞的蓬草，总要落在他边上，想着自己的遭遇，竟是委屈哭了。

说是哭了，也只是紧咬着嘴唇发出细小的呜咽声，珍珠大小的眼泪就直接从眼眶子里掉出来，在大红色的床铺上开出深红色的水花儿。

沈君何尝不知道顾清心中所想，顾家从前说不上多鼎盛，好歹也是一方望族，顾清曾经也该是意气风发，却惨遭变故来到这里。

沈君勉强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一些，说道：“夫人莫要难受，刚刚那婆子乃是我的乳娘，她且说了，也就是你来了这两天的时日里我身子比以往好了很多。不瞒你说，自你来前，我总觉得日子没个盼头，做了混账事，也想过寻死，可我瞧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我这辈子该对你好，得把你宠着，这日子也就多了盼头。”

顾清心肠从来就软，又在这种空虚时刻听人说了体己话，当即也就略略接纳了沈君。

“快去擦擦眼泪去，都哭成兔儿了。”

顾清被沈君这样一说倒还有些羞涩，偏过脑袋擦了擦眼泪，却又听着沈君说道：“你去床头的匣子里寻寻，看看里头可还有些值钱东西，莫要让自己在这府上受了委屈。”

顾清吸了吸鼻涕，说道：“我个男人，有什么好委屈的。”

“乖，去看看。”沈君示意顾清把脑袋凑过来些，也就揉了揉顾清的脑袋，说道：“我从来未曾疼爱过人，总是粗心大意，还是经人提醒才晓得这些事。”

顾清只觉得身前的人突然多了人气儿，心头也暖了些，从此就是一家人该计量计量过日子了，总要清点清点家当，于是去拿了匣子，未曾想到里面打开之后竟然是空空如也。

顾清极力收敛自己的神情，轻悄悄地把盒子扣上了，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沈君问道：“里面可还有东西？”

顾清点了点头，说道：“还多着呢，有些重，我竟然都拿不动。”

“你这样懂事，该教我怎么疼你？”

顾清听了这句话也就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才听到沈君接着说道：“今日里便拿了我的章子去大房里去领些钱吧。原先都是婆子去的，如今有你了其他人我便不放心了。”

眼看着顾清的身子开始发抖，沈君才说道：“莫要怕大哥，他只是面上看着不亲近人，人却是极好的，从来对我关照。”

*

沈君事无巨细将二房的所有都交代给了顾清，顾清也只在心中好好记着，等到沈君说得乏了，顾清也就拿了章子去了大房里，还没走进园子里就被门口的丫鬟拦下了，只说着：“大少爷每日忙着，如今不在府中。”

顾清痴呆了一瞬，才发觉了那丫鬟的话里带着刺，到底垂了脑袋回了二房里，期间也没人传过饭，顾清想着大抵是这家里不像寻常人家一样要一起吃饭，分了房也就分开吃。顾清跟着婆子忙完了两餐饭后也就再也无事可干，只好从了婆子的提议一起去刺绣。

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才听见了宅子外头传来了汽车的声音，原本安静的宅子似乎就被这个响动点燃了，变得热闹。

是沈璧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