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也不赞同此时给李贤娶媳妇,万一他儿子一朝当上了举人老爷,现在给他张罗的媳妇和他就不般配了,还是等几年再说。
五年之后,李贤果不其然中了举,李三喜得瘦了三两,看着玉米杆子一样高的儿子,思量着是时候要给他娶媳妇了。
李贤却手捧书卷,像是看破了红尘,“爹,等我中了进士再说。”
“这不耽误呀,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你更好专心念书。”
“那是娶媳妇又不是娶长工,娶她回来光让她干活。”李贤把他爹恭恭敬敬地请出去,搪塞道:“爹,儿子会看着办的,您别操心了。”
李三吃了个闭门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衰老,年过四十,他的鬓角已生华发,黝黑的面庞爬上沟壑纵横的皱纹。
既然做不了儿子的主,他就要去小宝面前找找当爹的派头,他从家里出来转头到了铺子里,如今他不再亲自种香料了,反而是利用这些年攒下的钱,在县城开了一家香料铺子,对面就是徐家的绸缎庄。
他迈步进了铺子,看李小宝站在柜台记账,她今年十五,个头却不矮,已经和方芸芸差不多高。李三重重咳嗽一声,李小宝头也不抬地继续算账,“爹,您来啦。”
“嗯,今天进了多少货?”
“林林总总地进了一百二十斤。”
李小宝手下飞快,她好似天生下来就是为了算账,等闲之时用不上算盘,扫一眼就知道是多少了。
“千万不能潮了。”李三剥开布袋,手掬一把花椒闻了闻,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得多烧炭盆除除湿气。”
“知道了,您都嘱咐八百遍了。”李小宝抬头转转脖子,“午后了,快去做您的正事吧。”
若说这正事,属实不是一件好事,叉了多年的鱼之后,李三迷上了钓鱼,相比用武力胁迫,他如今更喜欢愿者上钩,坐在河边的小马扎上,一坐一下午,侥幸能钓上来一条,也是过完眼瘾之后又放回去,说是怕鱼被钓光,他以后就没事可干了。
虽然名义上,他才是铺子的掌柜,但是小宝比他算账快,干活快,已然是把他架空,掌握了实权。
每月铺子的进项由李小宝把控,尽数交给了她娘,李三手里一个大子儿也没有,想染点不良嗜好都没有本钱。
上灯之前李小宝关上店门,手里提着晌午买的糕点和一封信回了家。糕点是她给方芸芸和李贤买的,信是徐赋寄给她的,他上月和徐老爷下江南谈生意,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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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岁仿佛是一个坎,一过四十人的性格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方芸芸喜欢上了种花,现下正拿着湿布巾一片片地擦着君子兰的叶子,见李小宝回来了,炫耀道:“小宝看,越发旺了吧。”
李小宝早不记得兰花以前的样子,点点头说:“嗯,旺了。”
方芸芸素手一点窗台上的长寿花,“我午后问你赵大娘要的秧,说是桃红色的,我觉得桃红的比大红的好看,再过几天就能开了。”
“嗯,好看。”
结束和方芸芸每日的养花交流之后,李小宝把另一份糕点送到李贤房里。李贤要赶明年的春闱,学习尤为刻苦,点灯熬油地看书。
李小宝顾念他学到深夜才睡,又没人给他备宵夜,便时不常地给他带些吃的回来,她摸摸自己的荷包,又瘪了不少,心想李贤要是中了进士,有一多半也是因为吃她吃的有了力气,她可真是世不多见的好妹妹,李贤简直走了狗屎运。
当了一天的掌柜,李小宝又累又困,给李贤放下吃的就要走,李贤却是眼尖,一把抽走她手里捏着的信,冷哼一声:“徐赋给你写的?”
“嗯,除了他还能有谁,又给我显摆他的字好看呢。”
随着小宝越长越大,李贤看徐赋越来越不顺眼,大约是家里有了好白菜,看哪头猪都不是好猪,他拆开看了一眼,都是些琐碎的小事,说道:“字也不过如此。”。
“我觉得还挺好看的,比我的好看多了。”
“这就护上了?”李贤把那封碍眼的信塞回去,拍到李小宝怀里,手指不小心触到了一片软绵绵的地方,轰地一下,李贤的脸红得彻彻底底。
李小宝却浑不在意,她只想着睡觉,拿着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留下李贤坐在书桌之前,心突突地跳,不知不觉,李小宝都长成大姑娘了,而且以他的眼光来看,还是一个容貌不俗的姑娘。
虽然小宝长成了大姑娘,但依然是他的妹妹,李贤迅速地回想小宝襁褓中的样子,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口水能流一胸脯,果不其然,他平静下来,继续看书了。
小宝(6)
过完年,李贤出发前往京城,李三陪同儿子赶考,家里一应事务就交到了方芸芸和李小宝手里。因为李贤做了读书人,中不了进士,也能混个县丞做做,他到时就是端上了朝廷的饭碗,怎么也饿不死,所以夫妻二人一合计,准备把铺子交到小宝手里。
那么她的婚事便不着急,日后遇上合适的人招赘一个便可。
李家不着急,但是徐家可有些着急,徐赋年过十六,该张罗娶媳妇了,他头上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皆成亲生子,单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过年时封压岁钱都让他狠出了一回血。
可要问他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他也不知道,冰人带了一摞姑娘的画像,各个是品貌俱佳,但他看了哪个都不满意,左挑右捡,和他娘抱怨说:“我娶的媳妇得比李小宝聪明,也得比李小宝好看才行。”
“小宝?”徐赋的娘王美丽想了想,“比她聪明的我倒是不知道,但比她好看的不是一抓一大把?”
“哪有?李小宝哪里不好看了?”徐赋细细地想,觉得李小宝是长得完美无缺白璧无瑕,而且还算得一手好账,要是娶了她,自己岂不是要被她赚的钱砸死了。
自己生的儿子,他心里想的什么,王美丽一清二楚,便说:“既然你这么中意小宝,不如就娶了她。”
骤然被戳中心事,徐赋面皮发红,不敢和他娘对视,“我又没说想娶她,她脾气那么差,我还不得被她欺负死。”
“倒也是,娘也不能乱点鸳鸯谱。”王美丽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小宝她哥念书那么刻苦,这回上京赶考要是中了进士,以后当了官,像咱家这种人家就高攀不上了。”
“真的?”徐赋脸上潮红褪去,直视着他娘的眼睛,心里的小人焦急地转了八百圈,“那怎么办?”
“你着什么急,横竖你也不娶她,攀高枝也轮不上你。”王美丽喝尽手里的茶水,继续修剪盆栽,眼神半点也没分给他。
而徐赋却是心里落下了病根,近日来他和李家唱上了反调,每天早上虔诚祈祷,祝愿李贤名落孙山,李小宝只能嫁给他。
虽然心里风雨欲来,但徐赋面上是八风不动,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和李小宝说自己想娶她这件事。
当面说,他开不了口,写情诗,李小宝又看不懂,他想不出办法只能拖着,这一拖就拖到了李贤中了二甲第十名,好消息传遍了整个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