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日思夜想的孩子一点点离自己远去,许一心开始挣动手腕。

“阿霖,你让我跟小遥说说话。”

“世霖,你让我跟小遥说说话好不好?”

说到后来,许一心几乎带了哭腔,却只换来姚世霖一个无情的回眸。Alpha看了他一眼,将他两只手腕并在一起,像押刑犯一样押出了大厅。

车子飞驰,两边的街景倒退,许一心彻底意识到他和许遥的这次见面就这么结束了,心碎的感觉也转为了心死,神情呆滞地坐在车上,不再吵闹。

两人回到姚家,姚世霖用力砸上门,砰的响声里透着无言的怒气。

那声响震得许一心抖了抖,他猛然回过神,有些神经质地瞪大眼睛,看向姚世霖。

这些日子,乃至这八年,难熬的,感到愤怒的从来不只有姚世霖一个人,可为什么忍耐的永远只有他一个。为了活命,他忍姚世诚,为了孩子,他忍蒋维,为了爱情,他忍耐姚世霖的一切不成熟。以为终于熬出头了,爱人却给不了他最基本的理解。惶惶不可终日的人生,仿佛永远都到不了头。

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抄起桌上的东西丢在地上,他红着眼睛对姚世霖哭喊道:“为什么要这样!许遥也是你的小孩!”

这是印象里,他第一次对姚世霖大吼,毫无威慑力可言,却也真真是发了脾气。薪章来6八午玲午期久6久

姚世霖盯着他,胸口起伏,眼圈逐渐泛上红晕,像是憋着一番话,然而始终没有说出口。

两个人彼此深深喜欢过,失望起来,痛心的感觉也更深刻。许一心望着沉默的姚世霖,感到什么东西正在从心上剜走一样难受,眼泪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许遥是我和你的小孩......这些年,我一直把他当作我们唯一的联系,很珍惜他,很爱他。就算你不喜欢他,也不要这样不在乎他。你这样...让我觉得我这八年来都一厢情愿得像个傻子......”

许一心不想像个怨妇,一字一句哭诉这八年的辛酸,可当他把那么冗长的痛苦压缩在短短的几句话里,每一个字都让他哽咽到近乎窒息。没说几句,他泪不成声,捂着嘴才勉强止住哭声。最终,他再也说不去了,丢下姚世霖,跑上楼,趴在卧室的床上放声大哭。

过去,为了不让许遥害怕担心,他连哭声从来都是压抑的,小小的,简直快要忘了如何嚎啕放纵地悲伤,而如今抑制的情绪忽如潮涌般流泻而出,让他的身体几乎负荷不住。一边哭一边喘,直至枕头被泪水濡湿了一大片,他也没了力气。

姚世霖进屋的时候,他正侧躺在床边喘气,一瞥见进来的人影,便将脸撇向另外一边。

他以为姚世霖又要朝他脾气,却不想姚世霖跪在床边,握住了他的手。

“对不起。”

姚世霖的道歉很生硬,但许一心还是顿时就动摇了,徐徐将脸转了回去。昏暗的光亮下,他看见姚世霖的表情很奇怪,眼眶很红,说是悲伤,也不全是,好像有恼火,又有心疼。

手掌抚过湿淋淋的眼角,姚世霖接着说:“许遥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但是,你告诉我,你对蒋维没有感情。你是想跟他离婚的,对吗?”

许一心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尤其是在面对姚世霖。

听完姚世霖的话,他似乎有些明白姚世霖为什么今天会发这么大的火,于是温顺地点了点头。

姚世霖什么都没说,但许一心能感到对面的人一瞬间松了口气。

指腹拭去眼泪。随后,姚世霖带他下楼吃了点东西,又给他端了杯温热的牛奶。

大概是因为吵过架,两人的气氛很沉闷,又大哭过,许一心喝完牛奶,便觉一阵困乏。回到卧室,沾到枕头便睡着了,不再知道姚世霖什么时候进的卧室,又对他做了什么。

57

许一心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才起床,醒来的时候身上竟然有轻微的酸痛,尤其是腰腹。房间里还有淡淡的信息素味道,不止是他自己的,里面掺着些柏树的味道。

抚摸隐隐发胀的小腹,许一心有些迷茫。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可翻开被褥,床上干干净净的,连身上的睡衣扣子都没散开一颗,毫无可疑迹象。或许是昨天太累了才产生的错觉......许一心呆坐了一会儿,甩甩脑袋下了床。

到楼下,佣人告诉许一心姚世霖已经出门,并告知他下午会有医生上门给他做例行检查。许一心点点头,吃过饭静候医生到来。

三点的时候,人来了,还是上次那位为他做检查的女医生。

女医生性格开朗,今天姚世霖不在,她更放开了些,一边检测各项数据,一边跟许一心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两个人很自然聊到了洗标的事情。许遥是洗标之后生下来的,当年医生对许一心解释那是因为他和Alpha信息素匹配度极高的原因,因此许一心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和姚世霖的匹配度很高。可他当对女医生这么说时,女医生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话是没说出来,但许一心读懂了那不认同的神情。他还想接着问,女医生话锋一转,问起其他事情,几番打岔以后,许一心的思绪被彻底拉走了,直到人走以后,才又越想越不对劲。

说不上来,他总觉得女医生,包括姚世霖,在瞒着他什么。

心神不宁的他在家里坐立不安,忍不住给蒋维拨去了电话。听筒里嘟嘟的呼叫音拖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人接听,许一心坐不住,握着手机,在屋子里焦躁地走动。不知不觉中,他踏上楼梯,等回过神人已经走到了顶楼。

望着面前紧闭的门,许一心不禁怔神。

顶楼算是姚家的半块禁地,过去没有姚振海的允许,所有人都不许靠近。本来和其他佣人一样,许一心不知道眼前的房间是做什么的,直到那天目睹姚世霖被囚禁在里面,他才明白过来,房间是姚家的禁闭室,最大的用途大概就是惩罚不听话的姚世霖。

Alpha牵动铁链,跪在地上哭着说不要分手的画面,历经多年仍拥有令人心惊胆战的威力,许一心站在门前,感到一阵呼吸困难,攥着手机的指尖骤然失了血色。

缓缓沉了沉气,电话依旧没人接听。许一心放下手机打算重新拨通,门里传来一声闷响。声音不大,甚至很模糊,但冷不丁的,吓了许一心一跳。他的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屏幕立即攀爬出裂纹。

按理说,姚振海不在了,无人会再用禁闭室。许一心咽咽发紧的喉头,轻手轻脚地压下门把,却发现门上了锁。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房里确实传出了响声,于是在门外又站了一会儿,然而接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整个顶楼一时间静得瘆人,许一心莫名地有些怕,便拾起地上的手机离去。

当晚,他问了姚世霖顶楼的事,姚世霖坚称那里头没人,说话时眉眼冰冷。许一心看着Alpha不近人情的脸,又想到那间房曾经积攒了他太多不好的回忆,犹豫了一下没追问到底。他沉默后,姚世霖冷硬的态度反倒慢慢柔和下来,握住他的手说了声“对不起”。歉意不足,忏悔有余,令许一心不明所以。

两个人似乎还没从昨日那番有始无终的争吵里重归于好,带着残余的不自在说话,几句之后,许一心提起蒋维和许遥时,那份不自在更清晰地浮现上来。姚世霖语气不善地承诺他会帮许遥做治疗,但要求许一心不能私自见蒋维。许一心不太高兴,又无话可说,勉强应了下来。

过了一段时间,蒋维的电话打通了。蒋维说姚世霖确实有带许遥治疗,但是许遥的情况没有好转,问许一心什么时候来看看他们。电话那头,Alpha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间或几声咳嗽,听得许一心心虚不已,每次都是敷衍过去,草草挂了电话。他转头向姚世霖征求同意,得到的却总是否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不能一辈子只从别人的口中获取儿子的消息。他该见许遥,也该见蒋维。几次征求姚世霖意见无果后,协商渐渐升级成了争吵,争吵又次次以他的眼泪和姚世霖的道歉收场,然而他们都清楚怒火没有被平息,只是用冷战的方式延续了下去。

距离那次与蒋维见面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

这天,姚世霖回到家,递给许一心一份文书。许一心看到印在上面大大的“离婚协议”几个字,向姚世霖投去惊讶的目光。

“蒋维同意离婚了,只要你肯在这上面签字。”

“他怎么突然......”

“我用了姚家的股份做交换,他没什么可不同意的。”

尽管对和蒋维的婚姻没有留恋,但蒋维的转变让许一心心生怀疑。他皱起眉,问姚世霖:“你又......打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