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泪淌下,又凝结成蜡块。

南宫音重新将自己包在锦缎似的薄被中,像是被人抽空了脊梁,陷入昏睡。

她睡得黑沉,也就没有看见脑中系统面板的变化,角色奎木狼的面板下,原本已经开启的角色支线【HE·逃出生天】闪烁了几下,再次消失。

*

忘忧乡,入夜,明月高悬。

宁汐一回到家,就马不停蹄开始布置今日买回来的东西。

裴不沉沉默着跟在她身边一起帮忙,等到天暗,一间像模像样的新房就整理出来了。

半是兴奋、半是害羞,宁汐两颊红扑扑,朝着身边的人笑。

裴不沉已经经过梳洗,同白日里当街挥拳打人的暴力分子没有半点相像,现下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墙壁的喜字,没看她:“念念想好了,今夜真的会和我成亲吧?”

“当然啊。”宁汐撇嘴,事到如今了,他还问这些。

“今日你听了茶摊上那些人的话,不害怕吗?我父母是尉迟家的后人,我也……”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宁汐坐下来,抱住他的胳膊,抬起头看他,认真道,“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裴不沉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还是说你在担心你也会和阿虎一样身体不好?”她自认为看穿了他的心思,未雨绸缪地安慰道,“没关系啦,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你之后真的不行,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他垂眸朝她笑笑,然后躺了下来,把脑袋枕在她的大腿上。

宁汐慢慢地摸起了他的脑袋。

他的长发又细又滑,不多时就像蛛网似的缠绕了她满手。

裴不沉像只被撸毛很舒服的猫,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蹭了蹭她的肚皮,笑道:“念念真会照顾人,要是我当你的孩子就好了。”

宁汐挠挠他的耳朵,就听见他闷闷地笑。

“天枢二十九年的事情,我想起来了。”她小声道。

其实昨日和他谈过,她就想起了一些从前见过他的事。关于阿爹阿娘自相残杀而死,她被村民误认为妖,险些丧命时是游历的裴不沉救下了她,这些事她都记得了。

裴不沉只说了一句“是吗,那就好”,就没再开口。

就这么安静地坐了一会,迎亲的吉时到了。

夜幕降临,庭院深深。

乡下成亲不怎么拘礼,宁汐也不必像普通新娘子一样需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虽然迎亲的流程必不可少,但实际上就是她被临时拉来充当伴娘的圆娘家孙媳妇带着出门绕了一圈,又重新回了宁家。

先跨过火盆,然后正正经经地拜堂。

一拜天地结束、准备开始二拜高堂时,裴不沉凝望着天边皎洁的圆月,将后背挺得僵直。

宁汐感觉到身边的人迟迟没有跟着转身,忍不住好奇地从红盖头底下偷看。

他仰头望天,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庞然大物对峙,一丝一毫都不肯低头弯腰。

宁汐朝他贴近一点,才听见他似乎在自言自语:“……此番违背天理、不尊伦常,即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亦是心甘情愿,只求诸般刑罚加诸我身,粉身碎骨,我愿一人承担。”

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拉他的手:“子昭哥哥?”

裴不沉骤然收声,反手轻轻勾住她的手指,笑了笑:“无妨,继续。”

第140章 为他赐福

他方才说话声音极轻, 也没有其他人听见,只有宁汐一个人惴惴不安。

司仪又催促二人夫妻对拜,她只能暂时放下这事, 打算等会再问。

因为时间仓促, 他们只在院子里摆了一桌酒席,请了左邻右舍圆娘等几个邻居。

虽然人少, 但乡民淳朴热情, 加之宁汐对拜堂的流程驾轻就熟,婚宴也算热闹圆满。

有个邻居性格粗犷豪放,非要缠着给裴不沉灌酒, 不过后者胜在修仙体质, 酒量自不可同日而语,直到圆娘大儿子喝趴下了,他也只是脸颊微红。

月上中天,宾客尽欢,宁汐一早就摘了盖头,和裴不沉一起在院子里招待客人。

送走了喝得东倒西歪的最后一个人, 她回身往里走, 看见裴不沉正坐在狼藉的杯盘桌边,单手支着脑袋, 一杯接一杯地继续喝。

这幅模样,却似有几分消沉落寞之意,她不知好端端的他为何要在这大喜日子里借酒消愁。

“子昭哥哥?”

裴不沉举着酒杯的手一顿, 几滴血似的酒液撒了出来,滴在白玉似的骨节上。

“都说了别叫我哥哥。”他放下酒杯, 重重揉着蹙起的眉心,起身去拉她。

宁汐没有多说, 乖乖地任他拉着往屋子走,他还是勾起了不愉,在介意自己的身世。

少年天生一副好骨架,宽肩窄腰,行走时喜服衣袂纷飞,在月下一道好风景。

少女鲜红的嫁衣与郎君的衣摆交错重叠又分开,宁汐低头看去,又用手指轻轻搓了搓他腰间的外衣。

布料算不上精致,触感粗糙,绣工也有些辣眼,和之前昆仑丘的喜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一想到曾经艳绝仙门的白玉京八重樱,一衣千金的贵公子,大婚却是穿得起了线头的粗布嫁衣,连她都替他觉得萧条落寞起来。